玄沧。

单机人/杂食人

【曦瑶】廿年

第二棒打卡!!


云起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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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给整组拖后腿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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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棒:鹤官 @鹤官 




 




 




 







金光瑶和蓝曦臣认识也有二十个年头左右了,说实话他们俩其实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很互相欣赏。




 




 




 




孟瑶喜欢蓝曦臣,喜欢他身上的书香气,那总会让他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他小时候想他的父亲,应该就像蓝曦臣一样,气度,气质,英俊,高高在上。




 




 




蓝曦臣也喜欢孟瑶,喜欢他身上的市井味,那似乎是一片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江湖。他小时候想的,应该就像他的母亲一样,那样的人仿佛才是人世间最亲切的样子。




 




 




 




 




 




 




孟瑶总是渴求高贵的,仿佛高贵的能让他脱离今天的苦海;蓝曦臣想要平实的,似乎平实了就能摸清人间的万象。




 




 




 




不过后来蓝曦臣尝过了人间小味的苦,他就没有那么喜欢市井味了,金光瑶也品过了金碧辉煌的痛,同样不那么心怡高贵感了。




 




不过金光瑶还是喜欢蓝曦臣,就如同蓝曦臣喜欢他一样。




 




就像第一次见到那样。




 




 




 




 




 




 




 




 




 




 







金光瑶刚刚回到金家的时候还是经常被排挤的,那时候他总爱赖着蓝曦臣。




 




 




他爱蓝曦臣,爱他身上的高贵。月亮很遥远,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没有月亮,夜晚总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他记得蓝曦臣曾经接过的茶杯,仿佛那才是唯一真正不曾以他身世讲故事的人,所以金光瑶总是亲近蓝曦臣的。




 




 




 




 




 




每一年二月二十总是他最忙碌的时候,二月二十是金子轩的生辰,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由金光瑶亲自过一遍手。




 




 




 




他不敢怠慢金子轩的生日,似乎只有忙碌有资格将他解脱。金夫人死活不让金光瑶同子轩过一天生辰,于是便索性把他的生辰莫名其妙的后压了一个来月。




 




 




 




金光瑶就只有蓝曦臣记得他的生辰了。




 




 




蓝曦臣记得,二月二十也该是他的生辰,可却因为与金子轩撞上,所以也难得有人要向他祝生。金光善死之前甚至有不少人并不曾关心过金光瑶这个二公子的生辰。




金光瑶不说,看上去没有什么大表情,可他确实是不高兴的。他总不会爱这样的日子,他的心空缺,总想要更多的人关注他。




 




 




 




 




于是时常都是蓝曦臣给金光瑶过生辰。他会以姑苏蓝氏之名差人送来金子轩的礼物,在金家的晚宴过后悄悄溜进去找他。




 




 




 




 




 




不过蓝曦臣一直很可惜一件事,因为他不会做饭就也做不来长寿面,否则他每年一定得亲自为金光瑶煮一回长寿面。




 




 




 




 




 




每次做完工作,金光瑶其实都已经很累了,但是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似乎是有了心照不宣的预定似的,布好了晚宴金光瑶就会先回一次芳菲殿。




 




蓝曦臣一般都不会亲自去斗妍厅,他只想给他的阿瑶一个人过生辰。




 




 




 




 




 




 




蓝曦臣会来得早一点,每次金光瑶打开芳菲殿大门的时候往往都会看到蓝曦臣坐在茶案前恭候多时。




 




二哥不会带那些过于珍贵却没有什么大用处的东西,但一开始不知道该送些什么,金会送些玉佩,木刻一类的精致玩意儿,后来又总会带些小礼物来,譬如一幅画像,一首长诗,做的小东西。兴许是缝的兴许是织的画的写的,总之都是蓝曦臣自己弄的。




 




 




蓝曦臣知道金光瑶喜欢自己做的东西。确实,金光瑶真的就很喜欢这些并不特别精致但是出自蓝曦臣之手的东西。




 




 




 




 




 




一开始金光瑶没有同蓝曦臣表白心迹,觉得自己偷偷摸摸的,收下了也就收下了,只是后来讲通了,金光瑶就更加盼着自己的生辰了。




 




对其而言,没有什么可以比在操劳以后与他相拥更美好的事情了。




 




金光瑶喜欢和蓝曦臣拥抱时二哥身上的檀香味。




 




 




 




 




 




 




 




金光瑶有时候看着蓝曦臣自己做的小玩意儿其实有时间也会想,也会笑,盼着最好能天天都是他的生辰。




 




 




 




人心,有时可真是小如一株花草。




 




 




 




 




 




蓝曦臣会在金光瑶进门之后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抱着他,把手搭在金光瑶的腰上问他今天过得如何。金光瑶有时候就会反过来把手搭在蓝曦臣的脖子上说,在想你,等了好久才等到晚宴布置完呢。




 




 




蓝曦臣就会脸红,会耳朵红,但是会主动低头亲吻金光瑶。




一开始他不会,就会用舌尖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试探,毫无自觉性的撩拨金光瑶的神经,金光瑶就会很不习惯的也脸红起来。




 




 




后来蓝曦臣就经常和金光瑶干这样的事情了,躲在芳菲殿,藏在大门后。等到了那时候蓝曦臣就会咬的金光瑶的嘴唇都泛红,然后再吻过他的睫毛轻轻用舌尖点一下他的鼻尖。




可金光瑶还是会脸红,就像晚霞一样。




 




 




 




 




这永远都是他最好的生辰礼物。




 




 




 




 




 




 




 




 




 







金光瑶原先在云萍城给蓝曦臣补过衣服,这是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但其实蓝曦臣和金光瑶之间还有一个小秘密。




 




 




金光瑶针线活好,曾经给蓝曦臣做过一套衣服,是过年的时候金光瑶送给蓝曦臣的冬衣,选了最好的料子,绣了极漂亮的花。




 




 




其实那套衣服金光瑶从春天开始就在准备做了,他知道蓝曦臣衣服的尺码,在纸上画了潦草的样图。




 




 




 




春天的事情不是特别多,他可以仔细的审查每一处要绣花的地方有什么瑕疵。金光瑶画了一云纹,又想了想画了一朵牡丹,再想了想又把牡丹和云纹叠在了一起画。但他还是有分寸的,在云纹旁边只画了散落的牡丹花花瓣在那里。




 




 




后来的事情多了,金光瑶画好了图纸却没有时间做,难得抽出时间,亲自去选了料子搁置在芳菲殿那儿。




大多的时候金光瑶都会批改公文改到半夜,再喝两口茶。




 




 




 




他向来没有要把今天的事推到明天做的习惯,只是金光瑶小时候过惯了差些的日子,起早摸黑,睡眠不是很好,好些时候两口茶下去,再改会儿公文就已经睡不着了。




 




 




这时候金光瑶就会把料子给找出来,比这尺码一点一点的做。




他把料子边收好,然后扣上姑娘家绣花的圈子,把自己纸上的画儿给绣了下来。




 




 




 




 




金光瑶绣的样好看,针脚细,惟妙惟肖,只是他在这之前常常都是改了好一阵子的公文,眼睛有些劳累,容易扎到自己的手,金光瑶却总是怕,万一扎流血了弄到白色的料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他做惯了粗活,早就不在乎这一点小伤了。




 




 




 




 




 




等到了秋天,金光瑶都还差一件斗篷没有做好。其实他原本是希望能在蓝曦臣生辰的时候送给他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只能等到除夕的时候了。




 




 




于是金光瑶就常呆在芳菲殿里,做着他的厚斗篷。




 




 




 




 




 




 




 




蓝曦臣很喜欢金光瑶做的衣服,每年除夕都拿出来穿,可又总怕穿旧了坏了,也只除夕才会拿来穿。




他就笑着说,阿瑶有心,怎么还专门费时间放进了牡丹的花瓣,可得叫阿瑶花时间了。




金光瑶便笑道,赠给二哥又怎会,况且——他顿了一下,二哥属阿瑶,云纹属牡丹,阿瑶有私心,又有何不可?




 




 




 




 




 




他绣的花确实好看,足矣让蓝曦臣心动许多年。




 




 




 




 




 




 




 




 




 




 




 




 







金光瑶的手是好看的,纤长,又骨节分明,能弹一手好琴。只是小时候的日子太苦了些,常在大冬日里和冰水打交道,有时候是撞伤了手,有时候是在手上划到了口子,但是因为日子太苦了只能自己硬撑过去那些手指冻得都没有直觉的日子。




 




 




 




 




他身子不太好,所以到了冬天就老是会生病,常常冻的四肢发冷,手指还会生冻疮。原来底子差学不好,后来灵力深厚了些就会常常用灵力护住手指以至于不会生冻疮。




 




 




但金光瑶从未与别人提及过这件事,他总觉得这就跟小感冒似的也就不曾放在心上,仿佛在他心中这些都不是个事儿。




 




 




 




 




 




后来冬天家来了的时候天气冷了,他想起来了就会加件衣服,以灵力护住手指。但金光瑶总是很忙的,他就老会把这件事忘记。




 




 




 




 




 




有一回冬天为了瞭望塔的事忙了好几个夜,最后冻成了重病却总是要把瞭望塔的那本卷宗改过才肯松手,于是就烧了一整天。




 




 




 




这可一下子就招来了蓝曦臣,他隔天早晨卯时过半就以赶到了金麟台,只是那时候金光瑶却还在睡。




 




 




 




 




 




 




“敛芳尊丑时才歇下,兴许是还没醒罢,我去叫人泡茶,泽芜君要不先在斗妍厅等候,我这就去叫醒宗主,不多时再来接待泽芜君。”侍女答得仔细,若是旁人来访也该叫人改时再来,只是晓得主人心性,总是不愿叫泽芜君多等的,便思量着自作主张要叫他起来。




 




 




蓝曦臣却只道她退下便是,不必泡茶,更不必惊动了敛芳尊。




 




 




 




 




于是蓝曦臣便觉得一个人去了芳菲殿,早已是轻车熟路,不久时便到。




 




 




 




 




 




 




 




 




推开芳菲殿的门,书案前的毛笔尚未收起,床前的帘子也未拉下,想来阿瑶昨夜可是疲乏了。




 




蓝曦臣便打开一点点窗户换换气,又把帘子拉好,生怕白光惊扰了阿瑶的美梦。




 




 




 




 




 




金光瑶常与他议事,不过他并没有要替他整理的意思,坐在旁边的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金光瑶的书。只是仅看了几页,床上的人忽然翻了个身,发出两声鼻音。蓝曦臣寻声望去,以为是金光瑶醒来了,叫了一声阿瑶,却得不到金光瑶的答应,便走到床边,这才发觉金光瑶只是换了个睡姿罢了。




 




 




 




蓝曦臣轻轻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已经不烧了,但呼吸声音依旧很重,便又轻轻把被子替他掖好继续看书去了。




 




 




 




 




 




这一下便看了好多,一直到了巳时半金光瑶才醒来。




 




 




 




 




 




“二哥?”金光瑶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了蓝曦臣认真看书的那张脸,倒还是有些惊奇。




蓝曦臣见金光瑶睡醒,便放下书道:“阿瑶醒了?我去叫人备些吃食送来。”他出去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回来了,以至于等他重新回到房间金光瑶都还在迷糊的。




 




 




蓝曦臣坐到床边,问道:“阿瑶感觉如何?还难受吗?头还疼不疼?要不要二哥给你揉一揉?”金光瑶打了个哈欠,不再追究蓝曦臣出现在芳菲殿的事,便懒洋洋的倒在蓝曦臣身上:“是啊,头好疼,要二哥帮我揉揉。”




 




 




不过睡过一觉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只是不知为何似乎是蓝曦臣这么问了,金光瑶的头就重新疼起来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便软着声冲蓝曦臣轻轻撒了个娇——毕竟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同蓝曦臣联系了——蓝曦臣便无心再多责他,只叹口气道:“好,那便请金仙督躺好,让二哥给你揉。”金光瑶笑了笑,在蓝曦臣腿上乖乖躺好小声小气的嗯了一声。




 




 




 




 




“阿瑶勤劳是好,可如此折腾自己也不是好,该是得学会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了。”蓝曦臣有心责他道。金光瑶便又嗯了一声,用脸颊蹭了蹭蓝曦臣的指腹。




 




 




 




 




“阿紫也真是的,都这等时候了也不叫我起来,可叫我二哥好等了。”




 




“是我叫她别叫醒你的。”




 




 




 




 




金光瑶便笑道:“我知,二哥总是最疼阿瑶了。”




 




 




 




蓝曦臣也笑了笑,给金光瑶揉着太阳穴,他便缩成小小一团躺在蓝曦臣腿上闭目养神,可是安逸得很。




 




 




 




 




 




 




 




“泽芜君,您吩咐下来的中饭备好了。”




还是那位侍女,轻轻的扣了扣门。蓝曦臣便招呼她进门把中饭端来,提醒她走之前带好门。




 




 




 




“敛芳尊尚未病愈,别把风漏进来了。”




 




 




 




 




 




 




 




 




 




“我差人做了皮蛋瘦肉粥,你一向喜欢,快趁热吃。”蓝曦臣把碗端在手里,恐是怕他不想吃就哄着他要多吃点。金光瑶听话,便坐起来要接过碗:“二哥,阿瑶都是多大了,哪里还有叫二哥喂的道理。”




 




他故意要跟蓝曦臣放软声,说些听起来责他却又喜他的话。蓝曦臣但是见他做点可爱样子,就总想把他好好揽在怀里。




 




 




便如他所愿,蓝曦臣确实是把金光瑶圈在怀里,任他倚在自己身上。




 




 




 




 




 




 




 




今年的冬天来的早了些,金光瑶忙里忙外,还没有开始保养手,已经有些肿了,拇指上划伤了些,开始生冻疮了。




 




 




 




 




“阿瑶的手……”蓝曦臣微微有些愣住。金光瑶正盖着被子细细喝着粥,这才意识到什么,毫不在意道:“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些,二哥不提我都没注意。好多年的老毛病了,用些力护着便可。”




 




蓝曦臣看上去却有些忧心,金光瑶便又道:“二哥不必挂念,这是作何。”




 




 




 




蓝曦臣却无奈的笑了笑道:“阿瑶怎么都不曾与二哥提过此事。”




 




“如此小事,何必还要叫二哥忧心。”




 




 




 




 




 




蓝曦臣叹了口气道:“小事我自不会多心,若的我多心又怎会是小事。”




 




 




“二哥只是觉得多年我都不曾知,阿瑶也不曾叫二哥知道。”蓝曦臣摇摇头,故作生气道:“阿瑶这可是不把二哥放在心上?”




 




 




 




金光瑶被他逗笑,伸手点了点蓝曦臣的鼻子道:“二哥又在取笑阿瑶了,阿瑶心上是谁二哥还不知道?”




 




 




 




“谁让阿瑶心上总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呢。”蓝曦臣又无奈的笑了笑。




 




 




 




 




金光瑶吃过粥蓝曦臣就替他把碗放好又转过来握住他的手。




金光瑶不晓得他要做什么还有些迷茫,蓝曦臣便握着他的手仔细的包起来。




 




 




蓝曦臣身量高些,比金光瑶多练好些年的琴,手也要比金光瑶的手更大些,可以把金光瑶两只手都好好的包住。蓝曦臣便如此捂着金光瑶的手,用自己手暖着金光瑶的手。




 




 




金光瑶正品味着蓝曦臣的体温,微微有些脸红——这样的待遇是只有小时候和母亲待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蓝曦臣喜欢他这副样子,轻轻用自己的手摩着金光瑶的手,时隔一会便呼出一口暖气。




 




 




蓝曦臣的手很暖和,没过多久金光瑶的手也就也不冷了,可蓝曦臣却不松手了。




 




 




“阿瑶莫不是觉得二哥多事,要赶走我?”蓝曦臣做出委屈样子,又把金光瑶给逗笑了。




 




 




 




这确实是金光瑶所喜欢的待遇。




 




 




 




 




 




 




 




 







蓝曦臣曾做过一个噩梦,没有人是不怕噩梦的。他梦到,云深不知处起火了。




特别大的火,他那时候似乎还特别的小,火却高的想要吞掉它。




 




 




 




红飘飘的焰火。他没有找到忘机和叔父,也没有找到金光瑶。




 




 




 




 




 




 




 




“我……好像很害怕我……看到忘机在母亲房间门口,母亲她站在火里。”蓝曦臣醒来后回忆起某一幕场景,摇了摇头。




 




 




 




“然后阿瑶我在找你……我没有找到,我后来就一直在找你。”




 




 




 




我走在大烟里没有找到你。




 




 




 




 




 




 




蓝曦臣在梦里找了很久,最后累的蹲了下来抱住了膝盖。




 




 




他看到了那个梦里的母亲,他果然就像小时候一样跑了过去。




 




 




 




 




 




 




 




“母亲同我讲话,可是我听不见。”蓝曦臣迷茫的看着金光瑶,“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然后我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再然后我就醒了。”




 




 




 




 




“阿瑶我……”




 




“已经没事了二哥。”金光瑶有些温柔的笑了笑:“你只是梦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很多年了。”




 




 




“阿瑶,我没有找到你。”蓝曦臣摇摇头,仿佛还是没有从梦里醒过来。金光瑶轻轻揉了揉蓝曦臣的头,用额头抵着蓝曦臣的额头,用指腹轻轻擦过蓝曦臣脸颊上的水痕,道:“阿瑶在这里的,二哥要找不到阿瑶,实在不行那便让阿瑶来找二哥罢了。”




 




 




 




 




蓝曦臣梦见大火吞噬了家人,除了金光瑶。




 




 




 




 




 




 




兴许是当时抱的太紧弄得金光瑶不舒服。他睡得很浅,一下子就被蓝曦臣给弄醒了。见蓝曦臣神色古怪,猜是二哥做了噩梦,便柔声叫醒了他。




 




 




 




他的声音如同甘露一般,空中落雨熄灭的火也弄湿梦里小蓝曦臣的衣服。他就这样醒了。




 




 




 




 




后来金光瑶才发现蓝曦臣竟然被梦里的事情给弄哭了。他脸上还挂着水痕,就像小孩子找不到妈妈一样。




然而金光瑶确实是没有见过蓝曦臣流眼泪的样子,所以借过月光一开始并不太确定蓝曦臣是不是哭了。




 




 




 




“二哥怎么了,怎么哭了?”只是金光瑶并不多大关心这个,见着蓝曦臣那受惊的委屈模样确是心疼,恨不得能好好哄着。




 




 




 




 




金光瑶从来都不图泽芜君如姑娘嘴里说的天仙下凡,他的好二哥非神非佛,一介凡尘,总还是有那么多伤心事的。




 




 




 




 




 




“抱歉阿瑶,我失态了……”蓝曦臣却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慌忙一擦才发觉。金光瑶靠着月光,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二哥红眼睛红鼻子的样子。




 




 




可有些人总奇怪,见不着的时候觉得千金难求,可这难得一见又恨不得别让他见着。蓝曦臣做个深呼吸,压下声音道:“二哥无事,阿瑶早些休息吧。”金光瑶便要他打趣道:“二哥都这样子了,可是搅了阿瑶的美梦,这可让我怎么睡得着啊。”谁晓得蓝曦臣反倒是一本正经的道起歉来了。




 




 




“二哥,阿瑶同你讲个玩笑罢了,怎么当真了呢。”




 




 




 




 




 




 




“二哥要是心头闷的难过,便同阿瑶说说便是,说不定我也能替二哥分忧。”可蓝曦臣似乎却并不愿要把这些不高兴分给金光瑶,擦擦鼻子要哄金光瑶睡觉。




 




 




“二哥,”金光瑶饶了绕声调,“你这样阿瑶可就真的有些担心了。”




 




 




 




 




 




 




蓝曦臣迟疑了一下,似乎是被这句话给蛊惑了。慢慢的说了起来,金光瑶不急,却也觉得好像蓝曦臣每说一句都在回忆当时那个小小的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浩劫,所以到最后蓝曦臣其实说了很久,久到眼泪都干了很久。




 




 




 




他在梦里多无助,如今就有多想要金光瑶一个温柔的拥抱。




 




便如他所愿,金光瑶轻轻的给他一个浅吻,把头靠在蓝曦臣的肩上,柔心的抱住了他。




 




 




 




 




 




可蓝曦臣只要一想到他找不到金光瑶就会一直重复“我找不到你”这句话。




 




 




金光瑶也会抱着他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回答,他在这里,永远都在这里。




 




 




 




 




因为金光瑶总是记得,他的二哥非神也非佛。




 




 




 




 




 




 




 




 




 




 




 







原来金光瑶喝醉了酒的时候就总会问蓝曦臣一个问题:




要二哥觉得,阿瑶是个如何的人。




 




 




他只会问蓝曦臣,似乎是永远都只在乎蓝曦臣的想法。




 




 




 




 




 




蓝曦臣就会趁着金光瑶喝醉了酒说,阿瑶是二哥很喜欢的人。




最喜欢的人。




 




 




 




 




他以为金光瑶醒了就不会记得这些事了,可却也不知金光瑶总是哄着他,不叫他晓得自己其实都知道。




 




金光瑶却老以为是二哥存心安慰自己,糊弄他,可他老爱喝醉。




 




 




 




二哥说最喜欢他了。金光瑶很爱听这句话。




百听不厌。




 




 




 




 




 




 




“阿瑶是最好的,二哥最喜欢的。”蓝曦臣这次轻轻把金光瑶的酒杯拿了过来,重复了重复过一万次的话。




 




他喜欢金光瑶喝醉,因为他喜欢说这句话。




百谈不厌。




 




 




 




 




 




“二哥。”金光瑶这次却乖乖叫他收去了酒杯,忽然凑近在他脸上吐了一口热气。




 




 




 




 




冬天来了,随随便便就能呼出一口白雾,金光瑶就趁着白雾笑了一下。




 




 




“二哥,你说,你有多喜欢阿瑶。”金光瑶醉醺醺的挽住蓝曦臣的脖子抱了一下,又松开看着他问:“有没有月亮喜欢星星这么喜欢?”




 




 




蓝曦臣却只用指腹擦过金光瑶的脸颊,道:“若是阿瑶喜欢,二哥便替阿瑶把这星星给摘下来。”金光瑶便几声笑道,二哥如此,定是古时被狐狸胚子迷了心神的纣王。




 




 




“昏君。”




 




 




 




 




“是,昏君,”蓝曦臣无奈的笑了笑,“这昏君阿瑶说是便是。”




 




 




金光瑶这次似乎真的醉了。




 




 




 




 




 




“那月亮会喜欢星星吗?”金光瑶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用手指抵住蓝曦臣的心口,“二哥的月亮会喜欢我吗?”他不要等蓝曦臣答话只小声的自说自话道:“阿瑶……可是很喜欢二哥的。”




 




 




 




“二哥的阿瑶好喜欢你……”金光瑶似乎有些傻笑,把额头抵在蓝曦臣肩上。金光瑶的肩膀轻轻的颤动,像哭,也像笑。




 




 




 




 




“阿瑶……”蓝曦臣拥住他,“你醉了。”




“我醉了……嗯……”金光瑶闷声,“二哥就是酒——叫的我早醉……”




 




 




 




 




“我醉了二哥。”金光瑶重复了一遍。




“我醉了。”




 




“那就带我回去歇息吧,天儿太黑,我都要看不清路了。”




 




 




“我都看不清路了……”




 




 




 




 




 




 




蓝曦臣愣了一下,点了一下金光瑶的眉心,就说阿瑶,你没醉。




他把酒杯里的酒一口灌下,仿佛是连同杯口都才残存金光瑶的唇香。




 




 




 




 




“是二哥醉了阿瑶,二哥说胡话了。”




 




“二哥的月亮都被阿瑶偷去月弯了,月亮又怎能不心悦这狐狸呢。”蓝曦臣轻轻撩了撩金光瑶是头发。




 




 




 




“二哥最爱阿瑶了,阿瑶,自是最好的。”




 




 




 




 




 




 




 




金光瑶便笑了笑,哑着声,忽然划着泪。




 




“二哥老糊弄我。”




 




 




 




他说,可这纣王好多年前就早已是千夫所指,人神共愤了。




 




 




 




蓝曦臣便又笑道:“只阿瑶一人君,又有何不可。”他亲了亲金光瑶的额头,问他,明天阿瑶还会记得今天的我吗?金光瑶就点头说,我永远都记得。




 




 




 




 




 




蓝曦臣有些脸红,他确实是醉了。




 




“那阿瑶就记住了,我是你的纣王。”




“要为你建摘星楼的纣王。”




 




 




 




 




 




 




不过后来金光瑶却很少喝醉了,即便是喝醉了蓝曦臣也不会再说一些平时都不能说的话了。况且到了现在金光瑶晓得,无论何时何地若是他愿意便都能听到二哥说的这句话。




 




他便很少再醉了。




 




 




 




 




第二棒:玄沧。 @玄沧。 




 




 




 




借着醉意来试探真心,说到底还是有几分胆怯。金光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最浓墨重彩的开始便是遇到蓝曦臣。那日子他已经不需要回忆,因为早便深深的镌刻在脑海里,一闭了眼就浮在眼前,连着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尽管过去了快要二十年,甚至有些浮光掠影的片段都早已模糊了,却被金光瑶自己扭曲成了顺心如意的模样。




他看到记忆里的蓝曦臣对自己笑,笑容中带着不完全属于初遇的宠溺,他看到蓝曦臣握住了自己的手,带着他练剑,每个动作都带着款款温柔。




不像是逃难,倒像是调情。




 




 




 




蓝曦臣就着几乎把金光瑶圈在怀里的姿势,握着剑,也握着金光瑶的手。金光瑶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有些痒痒的,却带着体温的灼热,几乎要将人烫伤。




 




蓝曦臣低了头,看着金光瑶,金光瑶也看着他。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微微抬头就碰上蓝曦臣的鼻尖。这般亲昵还为持续多久,恍惚中好似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阿瑶。”




 




 




 




愣愣的,金光瑶从梦里醒了过来。




 




 




 




他眨眨眼睛,世界从混沌到清明,从眼前虚幻的影到真实的能触碰到的物。




“我刚刚......睡着了吗?”




眼前人还是蓝曦臣,和梦里一般模样。




 




 




 




袅袅的青烟从桌案一角的香炉钻出,缭绕着盈满了蓝曦臣周身,衬得他如堕入凡尘的谪仙,飘飘然似乎下一秒就能飞升。




但怎么会呢?二哥比起九天上的神仙,也定要胜出几分的。金光瑶心里想到。




他的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得很远。




 




 




“阿瑶大抵是乏了。”蓝曦臣倾身,伸手捉了金光瑶手中的笔,及时拯救了那将要被滴下的墨迹晕染的卷宗,“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何时?”金光瑶一怔。




 




 




近日要举办清谈会,他特地提前些时日请了蓝曦臣,说是帮忙,本意却还是想将人在自己身边多留一刻。往年亦是如此,从他刚认祖归宗便被金光善逼着做了好些宗族事务之时,他便开始为金家办清谈会。




 




往常他多是一个人忙碌,自从某一日被前来寻他的蓝曦臣撞见,后来每次,蓝曦臣都会提前几日来。




 




他到底是舍不得阿瑶太辛苦。




 




 




意识到自己想岔了,金光瑶急忙把思绪转回来。




“过了亥时了吧?二哥为了我,又破了禁?”说到后一句,语气竟然带上了几分揶揄。




蓝曦臣微微叹气:“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公文批不完便留待明日吧,既然已经乏了,便该休息。”




 




 




金光瑶抿唇,不置可否。




“也是,大致已准备妥当,还差些细致紧要处,二哥与我明日再议。”




 




 




 




灯熄了,半掩的窗纱垂下来,遮住了窗外半缕月光。空气里还残留着幽香,缓缓钻进人心里。




 




 




金光瑶窝在蓝曦臣怀里,耳朵正对着他的心口。那心跳一下一下,不急不缓,沉稳有力。




 




 




“......二哥呢?”他翻个身,鼻尖蹭在蓝曦臣露出的胸膛上,微闭着眼睛含糊道,“前些日子云深可还好?家里一切太平?叔父和忘机呢?”




 




蓝曦臣伸手将金光瑶散落下来的发绕到耳后,亲了亲他的额头:“一切安好。不过前些日子,忘机从大梵山带回一只鬼手,阴邪异常,与他同行的那位公子似乎也是修鬼道之人。看来这么多年,他还是放不下魏公子。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无法开解他......”




话至此,他叹了口气。




 




“不必如此担心。”金光瑶宽慰道,“忘机的性子,不善言辞,但并非不明事理。只是情之一字,确实令人弥足深陷。”




 




 




而一旦深陷,要如何才能解脱?




 




也像我对二哥,沉沦至今,早就分不清是梦幻还是真实了。




思及此,金光瑶又将头向蓝曦臣怀里埋了埋,臂膀环上蓝曦臣的腰。




 




 




“......早些休息吧,二哥。”




 




第三棒:苏瑶笙 @顾鸾 




 




蓝曦臣醒来的时候是深夜。香炉里的熏香已经燃尽,剩下些许余味还在空中弥漫。它们肆意侵入寒室的每一个角落,带来世人交口称赞的泽芜君的一身清香。




 




就像金光瑶在特殊时间闯入他的生命,又在不经意间进入他的心口,侵入他的血液和骨髓。




 




灯火早已燃尽。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做梦而是真真切切身处寒室。入睡前明明是跟阿瑶在一起,还听到阿瑶叫他早些休息,怎么一醒过来,就是在寒室了呢。




 




思绪像个幽灵一样四处游荡。脑子里纷乱如麻,一时是阿瑶朝着他笑,一时是阿瑶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请求他放他一条生路……剪不断,却理得清。他一边嘲笑自己真是老了,一边渐渐捋清了那些事情,心头的苦涩最终也不知如何表达。叹气太轻,痛哭太过——毕竟都这么多年了。




 




梳理清后的过往像是一条长长的线,心头的痛苦就顺着这条线一路传遍他的全身。他起身将桌案上的灯点上,暗自思忖着不如理还乱。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也许会好受的多。




 




他本想批些公文打发些时间,在看到只有几本乐理书和其他话本子的时候突然怔了怔,旋即笑自己真是老糊涂了。几年前他就已经开始将手中的事务交给思追了。如今他虽然还居着家主的位置,却是清闲的紧。




 




看着思追年轻干练的样子他总是忍不住感慨。人这一辈子总是很快。从前刻骨铭心的爱恋,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挣脱不得终于被困的悲欢离合,现在想来却恍如隔世,遥远的不可捉摸。




 




金光瑶刚刚身死魂消的时候他常常闭关,忘机跟他说魏无羡曾经感慨过时间真是无情第一,无论多么深刻的经历最终却也会被冲的越来越远。他知道忘机是好意——然而忘机实在不怎么会安慰人。他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更难受。刻在心上了的东西,就像忘机曾经十三年里经历的那样,这怎么能是时间可以冲走的呢。




 




蓝曦臣便有些嫉妒起来。忘机比他幸运太多,也许他从未抱过魏无羡会回来的希望,但是魏无羡毕竟回来了,忘机的感情也没有继续隐藏下去。可他不行。这辈子,下辈子,哪怕再轮回千万世,他都遇不见阿瑶了。




 




外界都说他后来长年的闭关与性情变化都因金光瑶而起,说他因为看错了人而羞愧,因为一腔真心错付而崩溃……他心里清楚不是这样,也懒得去辩驳。




 




“如果,我是说如果。”曾经有一次他去芳菲殿找金光瑶的时候,金光瑶拉着他躺在院子里偷懒晒太阳的时候说,“我比二哥先去。二哥会怎么办?”




 




“阿瑶又在瞎说什么。”他责了金光瑶一眼。




 




“我就是想知道,”金光瑶微微笑起来,抬手挡住过于炽烈的太阳,“没了我二哥会怎么过。”




 




语气已经近乎撒娇。他叹了口气,金光瑶拿捏他真是轻车熟路,知道他最受不了他在他面前撒娇。金光瑶一露出那样的语气和表情,他就想把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摘下来给他。




 




——尽管最亮的星星也没有金光瑶的眼睛漂亮。




 




他从躺椅上坐起来,认真的看着金光瑶的眼睛:“我会在你的陵旁栽上一株金星雪浪——只要一株就够了。然后带着过去的回忆度过余生。”




 




金光瑶便弯唇笑的开心:“二哥要说到做到。”




 




他到底还是没能履行承诺。




 




封棺大典他根本没去,只是后来夜猎路过的时候远远望了望,便不忍多看一眼匆匆离去。更别提种一株金星雪浪。而他这么多年也确实是带着回忆过的,然后回忆却不是他对金光瑶说那些话时所想的甜蜜。




 




过去的回忆若是甜蜜,他就越痛楚;而那些痛苦的记忆,更是让他心如刀割。




 




原先这承诺在无尽的痛苦中早已渐渐湮没,今夜却记了起来。他坐在桌案后抚了一会裂冰,忽地起身,于此深夜离开云深不知处。




 




金光瑶埋骨的地方实在是凄凉。戾气太重,不论是修道之人还是平民百姓都不会轻易到这来。他站在桃木棺下看了好久,才终于蹲下身去,从袖中取出一株金星雪浪的幼苗。




 




说来有些讽刺,这等栽种花木之事还是当年逃难时候金光瑶教给他的。他心里有悲凉涌上来,手下动作却一丝不苟地将幼苗端端正正载在土里。




 




那幼苗实在是太瘦小,在夜风里摇摇摆摆像是下一刻就会倒下。他盯着它看了许久,喃喃地唤了一声阿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取出了裂冰。




 




箫音在这座荒凉的山头响起的时候,那株金星雪浪似乎有感应一般轻轻晃着,不知为何它的周身竟渐渐有圣洁的光芒,就像当年,阿瑶笑望着他的眼眸,身后的月光为他镀了一层圣洁。




 




 




 




第四棒: 冬凌




 




 




蓝曦臣几乎一夜未眠,他想到了很多东西,起初还能够入睡,后来梦到了许多过往的种种,竟是如何也再睡不过去。




 




 




 




金光瑶一直安安稳稳地睡着,芳菲殿偏静,周遭静谧得只能听见金光瑶浅浅的呼吸声。




 




 




 




蓝曦臣便又回忆起了金光瑶,与金光瑶过往的经历,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一笑。




 




 




 




有些记忆太过久远,有些记忆太过不堪,还有些记忆,便是甜蜜。




 




 




 




云萍城初见之时,告别之时,蓝曦臣都颇有感慨。初遇是惊鸿,离别是难舍。他放在他心尖上的便是金光瑶,虽然这是他后来才发觉过来的,不过有些事情,即使没被发觉,他也会倾向于去做。




 




 




 




例如第一次同金光瑶的亲吻,那好似是水到渠成的,没有谁的主动,只有一切恰好的氛围。




 




 




 




温柔的吻浅尝辄止,但是让人贪恋。




 




 




 




分开时,他们都惊了一惊,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来,但是,他们都是愿意的,这其中的原因实在说不清,要真是想说得清,那便只能是一个“情”字。




 




 




 




蓝曦臣想到此处,不由得有些哀伤,他忆起蓝忘机,痴情至此,终得寻觅,不过好在,蓝忘机做的一切都有结果。




 




 




 




皎皎明月散落下来,照亮了金光瑶的脸。




 




 




 




蓝曦臣这会便去端详金光瑶的脸,实在是无可挑剔的讨人喜欢,尤其是他的欢喜,就好像蛊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越陷越深,终有一天逃脱不得。




 




 




 




如今他亦是逃脱不得了。




 




 




 




大致这样想着,很快就到了天明,金光瑶醒的很早,他醒时,蓝曦臣已经坐在案台的边上凝神。




 




 




 




金光瑶揉了揉眼睛,轻轻唤了一声:“二哥,早安。”




 




 




 




蓝曦臣睁了眼睛:“阿瑶,早安。”




 




 




 




金光瑶瞧着蓝曦臣有些疲倦,也能猜着七八分蓝曦臣夜晚睡得不好,他便着了靴,绕到蓝曦臣的后头,给他轻轻揉着肩膀。




 




 




 




“二哥在我这里可是睡得不惯?”金光瑶问。




 




 




 




蓝曦臣摇了摇头:“只是今日想起了太多以往的事情,做了许多梦。”




 




 




 




金光瑶不再说话,叫门口的门生上了壶茶。




 




 




 




快到清谈会,金光瑶自然有许多事务要操办,蓝曦臣看他忙,心里实在过意又心疼,问金光瑶有没有什么他能帮忙的。




 




 




 




金光瑶只是将他按回椅子上去:“二哥在我这里还拘谨什么,我这里的事忙得差不多了,二哥先看看书,等下我来寻你。”




 




 




 




蓝曦臣只好作罢。




 




 




 




门生私下里都道敛芳尊实实会哄人,泽芜君都拿他没办法,这回竟教蓝曦臣听着了。




 




 




 




蓝曦臣便有些害臊,只当是未闻。




 




 




 




 




夕阳西下,透过窗子,阳光刺进了蓝曦臣的眼里,蓝曦臣便合上了书,金光瑶也正好来了。




 




 




 




蓝曦臣起身:“阿瑶今日归得早。”




 




 




 




金光瑶嘴里还嚼着一块糕点:“是,最后几天了,要处理的没那么多了,也不想教二哥等太久了。”




 




 




 




金光瑶问蓝曦臣下午有无再补一觉,蓝曦臣摇了摇头,说全无困意。




 




 




 




金光瑶本在看着书,蓝曦臣这么说他便抬头看了看蓝曦臣:“那可不行,今日我盯着二哥睡,睡着了我才睡。”




 




 




 




蓝曦臣向来的拗不过他,只能笑吟吟地说好。




 




 




 




清谈会过去,蓝忘机他们也跟着鬼手摸了许多地方。




 




 




 




第五棒:爱磕曦瑶的三夜 @夜夜夜 




 




 




夜色已深,金光瑶揉了揉太阳穴,想抒发自己的烦闷,可心中却没有一丝畅意。




 




 




 




门外传来一声声响,金光瑶换上自己一贯的笑容,起身向门前走去。




 




 




 




缓缓打开门,便看见蓝曦臣那温润如玉的笑容,竟一时让金光瑶看呆了,再加上白日的劳累,说出的话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二哥~今日怎么来的怎么晚~”




 




 




 




“二哥今日有事耽搁了,阿瑶可不会怪罪二哥吧。”




 




 




 




“阿瑶哪会怪罪二哥,二哥只要能来,阿瑶高兴还来不及呐。”




 




 




 




……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到了凌晨,若不是金光瑶不小心透露出来的倦意,二人定是会再聊许久。




 




 




 




金光瑶替蓝曦臣掩好被角,边侧在床边看着蓝曦臣,心里却暗暗低笑,“二哥真是不会说谎,我手上的探子都传来消息,二哥却仍不对我实话实说。”




 




 




 




想罢,翻身上了床,“罢了,其他的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在梦中,金光瑶梦见在观音庙里自己被自己最爱的二哥一剑穿心,自己嘶吼地对他说,“为何要这样对我!”




 




 




 




梦罢,金光瑶惊醒,梦中的情节都太过真实,他不免愣了愣神,随后侧身一看,蓝曦臣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金光瑶抬头便向蓝曦臣的嘴上吻去,这个吻,虽温柔,但却久久不愿离开,似乎想确认自己的爱人没有如同梦里一样对自己恩断义绝。




 




 




 




蓝曦臣加深了这个温柔到极致的吻,一点一点的临摹着金光瑶的唇线,直道怀里的人儿软下身后才放开了金光瑶。




 




 




 




“呜~二哥~”




 




 




 




人们都说美人在夜里才最好看呢。可蓝曦臣不觉,他认为阿瑶何时都好看,特别是早上起来,他的阿瑶软糯糯地对他说一声“二哥~”,他便觉得自己此生无憾。




 




 




 




“若是能博阿瑶一笑,就算倾尽所有又如何。”这是蓝曦臣看着怀中的人儿能想到的话,“倒真如自己醉酒时所说,阿瑶是那魅惑众生的妲己,而自己,便是那只为他一人建摘星楼的纣王了。”




 




 




 




即使千夫所指,我也依旧和你一起。




 




 




 




这是蓝曦臣望着金光瑶迷糊的样子所定下的誓言。




 




 




 




但他却不知啊,这段誓言,不过多久,便会被自己对金光瑶的感情,一同埋葬在心里,和自己的那颗心一样,永远等不到自己所守护的那人了……




 




 




 




第六棒:允楠/糯米 @山花家的糯米🌟 




 




 




终究是他背弃了誓言,刺出那穿胸一剑。




 




可这剑哪止刺穿了胸那么简单呢?




 




分明,还刺穿了两颗心,斩断了两人的情,硬生生将前尘往事化为云烟,化为疼痛。




 




 




 




还记得金光瑶刚死之际……




 




“蓝宗主,您……您的东西,还是请您前去金麟台收拾一下吧。”




 




金凌在云深不知处求见蓝曦臣求了半个多月,终是无果。到底还是蓝思追看不下去,答应放他在寒室门外呆一个时辰,看蓝曦臣自己的选择。




 




“我也没法替小……金光瑶收拾做主啊。想来,还是只有让您自己去收拾为好。”金凌说起金光瑶,想到如今空荡荡的芳菲殿,忍不住再次热泪盈眶。




 




那处地方,他实在是不忍心踏进去,案台上未批完的公文,香炉中还未清理掉的灰烬,梳妆台旁散落的青丝,无一不沾染着金光瑶生活的气息。




 




可这些,如今都染上了一丝冷清,强行塞给见者敛芳尊已是人人唾弃的存在,已被困在那口棺材里得不到轮回的事实。




 




金凌这般想,蓝曦臣又何尝不是如此。




 




观音庙事发得太突然了。




 




金光瑶死的也太突然了。




 




他实在无力面对现实,无力面对自己,更无力面对阿瑶。




 




如今看着寒室中的一草一木,想起先前二人相处的情景,他都已快要发疯,更别提让他去芳菲殿,亲手将自己留在那里的东西收拾个干净,那怕是真的要崩溃了的。




 




蓝曦臣抬起头,微抿了一口茶水。




 




茶仍是自己平日最喜的那种茶,却无论如何冲泡,都不及送茶叶的那个人亲手为他泡的那个味道那般清甜。




 




恰巧这时,一阵风吹入寒室,缓缓翻开案台上的一本古籍。




 




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帘,蓝曦臣不由得一怔……




 




 




 




那是他们二人还未表明心迹的时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那时,金光瑶刚认祖归宗,事务繁多,又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些事情,难免磕磕碰碰,心生迷茫。




 




唯有蓝曦臣愿陪在他身边,与他促膝长谈,替他分忧,替他解疑。




 




又一次交谈,二人谈起书籍,金光瑶拿出一本古籍,说最近无意间从中看到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翻开来一看,蓝曦臣不禁哑然失笑。




 




那是一句注释,说这“曦”字的意思,是日光。




 




几乎不假思索,蓝曦臣便开口道:“想来也是,定是阿瑶太过优秀了,才会使二哥甘愿成为日光,再叫这光芒都照在你身上,让我们的优秀耀眼的敛芳尊,更加光彩夺目。”




 




此话一出,蓝曦臣才发觉自己有些唐突冲动了。这番话,到底还是有些逾越知己好友的限度。




 




刚想再开口,便听到一声很浅很浅的笑声,一抬头,嘴角上扬的弧度勾勒出他最令人心醉的笑容,眼里的无尽笑意也蔓延开来。




 




“我倒认为,二哥是日光不错,但是,却是大家的太阳。”




 




“对我而言,二哥是抹月光,温柔明亮,高洁优雅。”




 




且最好,是我一人的白月光。




 




后面这句,当时金光瑶也只敢在心底默默说出。




 




直到两人互通心意后,偶然又翻开此书,才敢躺在蓝曦臣怀里,轻轻地,慢慢地,认真地在人耳边吹出热气。




 




 




 




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蓝曦臣终究只留下了一句:“东西给了阿瑶,便是阿瑶的了。要烧要陪葬都无所谓,只要一直能陪着阿瑶,就足够了。”




 




语毕,蓝曦臣脸上还是那个清煦温雅的温柔笑容,微笑着送走了客人。




 




但这抹笑,只是身为世家子弟,小小年纪挑起家族重担,且从小接受教育出来的本能笑容。




 




他这辈子最真实最放松的笑,已经随着金星雪浪的凋零,一同消逝……




 




 




第七棒 木兮-M      @木兮-M 




 




往事就像是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击打着他,煎熬与痛苦,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他。




 




 




蓝曦臣时常会想,若是那日,金光瑶没有将他推开,该有多好啊。




 




 




一罐只剩下了几颗的糖的糖罐放置在了角落里,上面落了一层灰,里面是色彩鲜艳的糖纸。




 




 




姑苏蓝氏,向来雅正端方,糖这种东西,是极少出现的。




 




 




可能那段时间跟薛洋待久了,金光瑶也有点喜欢上了这种甜甜腻腻的东西,每次回芳菲殿,吃上一颗,总能让自己心情能好上一些。




 




 




“二哥,闭眼哦。”




 




 




蓝曦臣和金光瑶吵了一架,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生气,毕竟金光瑶就一直挂着那笑容听他念叨,但这才是令人最恼火的,他又怎会不知金光瑶这是在假笑,对别人如此就算了,难道对他……也要如此吗?




 




 




蓝曦臣下意识闭上了眼,这仿佛是两人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说了我就照做。




 




 




金光瑶将什么东西递进了他的嘴里,温凉的手指擦过他的唇瓣,一股甜意充斥在口腔中,也充斥在他心里。




 




 




“噗,二哥,要是我喂的是毒药,你是不是也这样吃下去了?”




 




 




“我……”蓝曦臣面上一红,随后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将头扭到一边。




 




 




“唉,说好的吃糖能让人心情变好,成美居然骗我,不过啊……”金光瑶托着腮,做出无奈的样子,“我倒是发现吃了糖的二哥,变得和孩子一样呢。”




 




 




似乎是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妥,蓝曦臣猛地坐直,金光瑶却是笑了笑。




 




 




“二哥,你看啊,我们不都是这样的吗?世人皆道泽芜君温润如玉,但二哥你又真的想这样吗?我想不想笑这又重要吗?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二哥,我想去争取那些东西。”




 




 




金光瑶低垂着眼眸,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蓝曦臣很想抱抱他,但这好似又有些越过了界限。




 




 




“阿瑶,我不是……我只是想让你至少在我面前,不要那么累,你可以对我倾诉你的苦楚,我永远会站在你的背后。”




 




 




金光瑶有些愣神,他的在黑暗中独自前行,又怎敢奢望这些呢。




 




 




没有回答蓝曦臣的话,金光瑶站起身,从一个小柜子中小心翼翼拿出一罐糖,“不说这些了,二哥,这是我偷偷藏的,喏,要收好哦。”




 




 




一罐糖,不多,但每当他快要吃完时,金光瑶便会送来新的,这糖罐,蓝曦臣从来没有扔掉过,小小罐子,里面装满了鲜艳的糖纸,谁能想到寒室的暗格里,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呢?




 




 




蓝曦臣小心翼翼的捡起那罐没有吃完的糖,擦干净灰,捏出一颗金黄色的,将其他的密封好,和那些已经吃完的放在了一起。




 




 




细长的指尖剥开糖纸,再放入口中,时光没有冲淡它的甜味,亦未冲淡蓝曦臣心头的苦涩。




 




 




“阿瑶,这罐糖快要吃完了,你还会来吗?”蓝曦臣手中握着糖纸,最终还是自嘲似的闭上了眼。




 




 




阿瑶他,就算活着,恐怕也不愿再见自己了吧。




 




 




那些甜蜜的曾经,现在回忆起来,只会让蓝曦臣更加痛苦,那些承诺,着实则显得脆弱又可笑。




 




 




他的阿瑶,那样聪慧之人,若生来便是人间富贵花,又该是何等风光。




 




 




金星雪浪,一世敛芳,终究败落,但,不该是这样的,至少不该……不该由自己亲手……




 




 




• 第八棒 : -maruru




 




距金光瑶身死,已过了十五年。




 




十五年,足够让聂氏强大,搅乱世间风云;




十五年,足够金凌长成一个冷静成熟的金宗主;




十五年,也足够蓝曦臣鼓起勇气,纪念自己曾经与金光瑶一起度过的熠熠生辉的闪耀的时光。




 




但金光瑶在棺里的岁月却无边无边无际。他觉得自己像鱼塘里的鱼,一辈子就只能困在那一方小天地。不,甚至连鱼都不如。小鱼小虾至少还能见到天空,至少还能活的无忧无虑。而他只能与他最害怕的人在一起,承受着无尽的痛苦,等待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刚死的时候,金光瑶还期待着有人会来救他,希望自己的运气能同魏公子一样好。于是他只躲着聂明玦,时不时被他捅一下也只是默默承受。




 




后来时间一久,他连这点期待也没有了,在他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说的也是,自己的朋友是亲自帮着收尸的,亲近的部下死在自己眼前,最信任的人还亲手了结了自己。




 




所以他恨,恨世间对他不公,恨自己还不够狠毒,恨蓝曦臣。所以不知道从哪天起,他开始跟聂明玦打架,那可是他又怨又恨的大哥。




 




再过一段日子,他已经连恨也没有了。时间在他身上走过,却留不下痕迹。他开始期待着魂魄消散的那天,没有来世又如何,人世间这么苦,我可不想再走一遭。




 




日子一长,记忆也就逐渐散去了,只是他一直忘不了蓝曦臣,于是他就一直琢磨自己与蓝曦臣的感情。




 




金光瑶怕蓝曦臣吗? 他怕。




他怕泽芜君瞧不起他的出身,他怕泽芜君看不上他的手段,他怕泽芜君看不清金光瑶对蓝曦臣的好。




 




金光瑶想蓝曦臣吗?这就说不准了。




他想念与二哥秉烛夜谈的时光,他想念窝在二哥怀里的温暖,他想念二哥低头看着他的眼神。但是他不想记起蓝曦臣看他的最后一眼,不想记起蓝曦臣插向他胸口的那一剑。




 




金光瑶喜欢蓝曦臣吗?




金光瑶爱蓝曦臣吗?




 




金光瑶的每天都过得很无聊,耳边永远是聂明玦的嘶吼,眼前除了木头还是木头。他在脑海里把蓝氏家规背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料到家规已从三千条加到四千条。




 




金光瑶是永远背不完的。




 




 




第九棒:微素  @素蔬熬汤 




渐渐地,聂明玦也不打了。




那大概是真的过了很多年了。金光瑶理智尚存,有时还会边想边叹个气,感慨一句什么仇什么怨呐。可聂明玦毕竟都折腾了那么久了,那股子怨气也慢慢地打没了,虽然还是不太能交流,但安静下来时木木的样子,倒又让金光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他们还未如此交恶的当年。




当年的聂明玦也是很看好他的,三尊结义后,有些时光也是很动人的。他们三个在一起喝酒,聂明玦总是喝得最猛,也醉得最快,然后金光瑶和蓝曦臣总会趁这时偷偷在他身后交换一个长长的吻。聂明玦回过头来看他们,一双眼迷迷蒙的,大着舌头道:“呀,二弟三弟,脸这么红,你们怎么就醉了?来,继续喝!”




那时的场景事后回想起来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偷笑,他低下头捂着肚子,咧着嘴,笑得一抽一抽,直到蓝曦臣用一个更深的吻堵住它。




在最初的最初,又有何人不是少年呢?




只是风霜之后,再纯粹明亮的感情也免不了被猜忌、利益与无常世事所离心,就如那一曲乱魄抄,再如那穿心一剑。




金光瑶想,自己这一生并不是从头到尾都一无所有的,但许多时候他还未好好抓紧它们、放心地露出一个笑,那些在记忆中闪闪发光的珍宝,就如同沙砾一般从指缝间漏去。他的掌心空空如也,然后死去。




死去。失去。




就像是一场大火,以燎原之势扑面而来,混杂着焦味与灰烬,灼热的,烤得到头来他一滴泪也无。




 




金光瑶问聂明玦:“你觉得二哥爱我吗?”




聂明玦:“?”




金光瑶:“用你朴素的直觉告诉我。”




聂明玦:“呵。”




 




金光瑶觉得好没意思,还不如打架。




他闭着眼,半梦半醒着,听见雨滴一声一声敲打着棺木,如果淅淅沥沥得久了,那便是春天到了,身下的地底开始有爬虫复苏与植物抽芽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外头是什么光景了?金光瑶不关心。大概是过了很多年了,也许百年,也许只是一瞬,那都没有意义了。




一株金星雪浪在棺边静静舒展着枝叶,年复一年。




 




金光瑶渐渐想起了,哦不,梦见了一些事情。




起先还是一些零碎而模糊的感觉,例如晚间露水沾湿的凉意,比如洁白指腹柔软的触感,比如一声轻柔的嗟叹。




阳光,雨露,箫声。




有人在他耳旁温柔地说着什么,说着什么呢——




 




“公子,我……我不会这些,我是个俗人。”




难堪、局促、自惭形秽。这是十五岁的孟瑶。




他只是一位市井中最普通的少年,靠替人算账勉强糊口,一身粗布衣衫,掌间布满粗茧与伤痕。贱若尘埃,庸碌困窘,向来如此。直到某天他打开门,从满地血污中捞出一轮白晃晃的明月。




在这轮明月的映射下,什么都是污浊的,包括自己。他应是高高挂在天上,却肯俯下身,对自己弯唇一笑。即便是这般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时,他也能苦中作乐,闲时吹箫作画。他在一旁,只觉得无地自容。




然后蓝曦臣对他说:“你不是。”




话毕,箫声奏起,柔软清凉地萦绕在耳畔。蓝曦臣教他作画,对他吟诗,有时还会让他吹上几声裂冰。恍惚间,所有凡尘俗扰离他远去,他也同那轮月亮一起上了天,做那九霄之人,久久未坠地。




如果不是蓝曦臣,如果他没有让孟瑶亲眼看到那个世界,孟瑶也许永远是孟瑶。他会甘于碾作尘土,而不是决意走出这里,把自己开成一朵金星雪浪,敛芳而绽。




 




结拜前,金光瑶笑盈盈地问蓝曦臣:“旁人道我该取个尊号了,我想了几个,总觉得不满意,泽芜君觉得呢?”




蓝曦臣想了想,道:“不若敛芳二字。”




 




蓝曦臣随手拂过一朵饱满雪白的金星雪浪,动作轻怜得连一滴露水也不曾拂落。




 




耳边那人说了什么呢?




金光瑶想起来了。




那是——




“开花吧,阿瑶。”




 




金光瑶想起来了很多事。




他想起,在千百年前,他不是金光瑶,也不是孟瑶。他是一朵金星雪浪。




传闻中天界花神爱花成痴,下凡采露之时,对一株白瓣金蕊的牡丹一见倾心,于是将它小心翼翼地移植至天界,取名“阿瑶”,日日悉心栽培,施露、沐灵、奏箫、倾吐心声。凡花受仙界雨露,又得花神眷顾,灵气渐涨,化为花精。有了人形之后,花神喜不自胜,更是日日陪伴,缱绻难分。




然花精毕竟是凡花出身,为众花所不喜,心生忿忿之下,百般挑拨,花神与花精之间嫌隙渐生。在天帝的推波助澜下,花神再下人间采露之时,花精所在的那一处庭院燃起了一把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当花神回到庭院时,入目的便只有一片废墟与灰烬而已。




 




蓝曦臣讨厌火。




烧在云深不知处的那一把火,点燃了藏书阁,点燃了象牙塔中蓝氏少年内心所有的自尊与骄傲,也点燃了那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火是灼热的,无情的,像一头凶残的野兽,而他爱的人是易碎的。




会被吞噬掉。没有了。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




之后的之后他还会梦见那场火,整个云深不知处空荡荡的,他想找忘机,想找叔父,他看到了母亲,然后她消失在了火焰里。他忍不住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曾那么努力地想要抓住,到头来却全都要被毁掉呢?




梦醒后他忍不住流了泪,然后金光瑶对他说,我在这里。




 




上一场火是分离,这一场火带来的,却是重逢。




 




花神质问天帝之时,连天帝都被吓了一大跳。他原本性情温雅,处事不争,一朝展现怒容,天庭之上风雨欲来。天帝讶然过后,劝道:“不过是一朵凡花而已,这天界仙葩无数,哪一朵不比它好?”




花神道:“他是最不同的。”




天帝又摇头道:“他已往生去了人界,你又当如何?”




花神道:“我要把它从浊世中带回来。”




天帝嗤笑一声:“已污之物上不得天界,你如何带得回来?”




花神弯唇一笑:“若带不回来,便陪它一同入浊世,生世不休。”




话毕,他弯腰拱手,对天界诸神行了最后一礼,解下冠帽华服,自云端而下,坠入凡尘。




 




金光瑶感受到了风。




棺木中本该是没有风的,但此刻他意识沉沉,没有想到这一点,只觉得那风柔柔地吹拂着,带来属于露水的清凉。很熟悉,仿佛千百年间本该有这样的平静,他不愿醒来。




一只熟悉的柔软的手穿过清风与晨露,动作轻怜地采下了他。檀香阵阵。




金光瑶睁开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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