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让我爱你】
是给瑶笙 @冬凌太太的粉头 的生贺。
从开头开始be的故事，破镜重圆却因不可抗外力不能在一起的故事......
写的也是有点艰难，断断续续好一阵子才写完，
现代pa，9k+一发完，ooc预警。
（看完后给我留个评论吧）
正文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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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努力微笑坚强，寂寞筑成一道围墙。
也敌不过夜里，最温柔的月光。
一、
在第三次拿碗差点磕到之后，金光瑶停下了动作。他倚在冰箱上，微微叹了口气。
快九年了啊。
他和蓝曦臣在一起，快九年了。
但他此刻的心情，就如被拿在手中的碗，那股冰凉，带着点惶惶，直沁到他心里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金光瑶也不知道。
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几年前的自己了。如今连做一次饭，竟都觉得生疏，再不是从前轻车熟路做满桌美食的时候了。
也确实，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几乎天翻地覆。
他和蓝曦臣在一起了，那个他曾经仰望而遥不可及的人。一直到现在，他看到身侧咫尺的人，还会有种不真实感。
是啊，不真实感。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摆脱。
其实蓝曦臣对他很好，好到金光瑶觉得自己受不起。
明明...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但为什么，总觉得不安？
他很好，他对我很好，但我没信心，我们能一直走下去。我不敢奢求。
我很怕。我很累。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金光瑶叹了一口气。
他把饭菜在桌上摆好，而恰好此刻，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金光瑶透过猫眼，看到了一身疲惫的蓝曦臣。
他开了门，轻轻替来人脱下大衣，在他脸上印一个浅浅的吻。
“二哥回来了？累了吧，先吃饭。”
二、
“阿瑶今天下班这么早吗？有时间准备饭。”
“今天事情少，做完就回来了。”金光瑶微笑着往蓝曦臣碗里夹菜，“二哥尝尝，味道如何？我很久没做了。”
蓝曦臣夹起金光瑶给他夹的菜，细细品尝。他慢慢咽下口中的饭菜，微笑道：“阿瑶的手艺一向很好，不过以后工作忙的话，也不必经常做这些。”
金光瑶没说话，自己夹起一筷子，塞到口里便愣了一下。
他忘记放盐了。
蓝曦臣竟然吃下去了。
他看着蓝曦臣似乎毫无察觉一般吃着淡到没有味道的饭菜，不觉鼻子一酸。
他从蓝曦臣手中夺过餐具搁在一边：“别吃了，我们点外卖。”
蓝曦臣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阿瑶？”
“你没有必要这样迁就我。”金光瑶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我没有什么事情能做好。你没必要违心的夸我。”
“不是这样，阿瑶你——”
“蓝曦臣。”
金光瑶突然开口。他叫了蓝曦臣的名字。
“蓝曦臣，我们分手吧。”
想说的话太多，到这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但是没有我，你会更好。
蓝曦臣没说话，他一直看着金光瑶，仿佛想要将他看穿。
“为什么？”
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阿瑶，你是不是早就...”想和我分手...？
蓝曦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让你忍我这么久。”金光瑶疲惫的揉揉眉心，忽略掉蓝曦臣苦涩而无奈的目光。
“抱歉了二哥。”
“你我之间，不必说抱歉。”蓝曦臣看着金光瑶，轻轻叹了口气。
“从前不需要，现在还是要的。”
金光瑶静默良久，还是站起身，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我走了，二哥保重。”
三、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您查明后再拨。Sorry......”蓝曦臣有些烦闷的挂了电话。
这串数字他早已烂熟于心，不可能拨错。但无论他拨打几次，都显示是空号。
他握着话筒的手颓然垂下来。他想他了。
甚至那天的分手，他以为是一场玩笑，在金光瑶拖着箱子推门出去又关上门的时候，他没有开口挽留。
阿瑶他...会回来的吧？
蓝曦臣在家中坐了一夜，但直到桌上的饭菜全部冷透，直到第二天的朝阳都升了起来，直到正午的阳光都从窗子透进来，晃得他眼睛生疼，他才真切地意识到，金光瑶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心里闷闷的疼，不算剧烈，但慢慢的渗进血肉，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而到了现在，在他就快要习惯金光瑶不在的生活时，猝不及防看到了窗边的绿植。
又仿佛被击中一般。
那一瞬间思念疯狂的蔓延，如藤蔓般缠绕在心上，一点点收紧，心口的疼痛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还记得，这是金光瑶抱怨他每日盯着电脑对眼睛不好而特意买来放在窗边的。
他还记得那个人看着他时温雅的笑，染在唇边像阳光般灼眼，那时他会将人揽进怀里轻吻他的唇角，而现在这一切，通通不属于他了。
连一丝影子都捕捉不到。
...阿瑶他真的，铁了心要避开我吗？
蓝曦臣叹了口气，又拨通了金光瑶公司的电话。
“蓝先生？您找我们金总？...啊，金先生现在已经不是...他前几天就辞了工作，把公司都交给现在的总裁了，我们谁也不知道金先生在哪...诶？哦您没事就好...那再见。”
蓝曦臣放下电话，定定的看着手边两人的合照。照片上金光瑶把胳膊搭在蓝曦臣肩上，笑的一脸灿烂，眼睛都几乎要眯起来。
但是仔细看去，那点明快的笑意却仿佛淡了许多。若直盯着他的脸，甚至觉得这笑过于刻意。
唉......
蓝曦臣摇了摇头，手指轻轻在照片上摩挲了几下，叹了口气。
忘不掉，也习惯不了。
但是——，他问自己，阿瑶和我在一起，真的快乐吗？
四、
蓝曦臣印象中的金光瑶，乖巧机灵，总带着几分笑意，甚至生气都少见。
他成绩很好，也很勤奋，凡事总是认认真真的，要做到最好。
他喜欢吃路边的小吃，也不排斥高档的餐厅，甚至还会自己做饭。
但是仔细一想，蓝曦臣惊觉，这样的金光瑶，似乎只是一个标签，一个任何人都能拥有的标签。他才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金光瑶。
不知道他笑意的背后，有多少痛苦和挣扎，也不知道他努力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煎熬。
其实，他知道。他只是没办法感同身受。
端起桌上的杯盏轻抿一口，里面的茶已经凉了。蓝曦臣却浑然不觉。
他第一次好好的审视自己曾经的恋人，也审视着自己。
一直以来，他都相信自己给予的爱，就是最好的。
然而他好像忽视了，他的阿瑶，需要什么样的爱。
其实这不全怪蓝曦臣。
他只是过于自信。而金光瑶，过于自卑。
蓝曦臣有些烦躁。
他揉着眉心，看着眼前摊开的文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也是，该给自己放个假了。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清新的空气在胸腔荡漾，金光瑶睁开眼睛，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湛蓝的天空清澈如洗，像宝蓝色的水晶，地平线处的雪山如纯净而遥远，同洁白的云朵混杂在一起，仿佛在吟唱着明艳的歌谣。
金光瑶来到了色达。
一个远离尘嚣和世俗的地方。
尽管这里游客众多，但像他这般，一下子就租了半个月的旅客，也不多见。
“嗨，小伙子，一个人来这边玩？”小麦色皮肤的旅社老板娘笑着和他打招呼，她的脸颊被阳光晒得发红，笑容却无比明媚，“怎样？这好玩吗？”
金光瑶也笑，回报她的善意：“谢谢阿姐，色达是个好地方。景美，人也美。”
“啊呦，小伙子真会说话。看你白白净净的，还是个学生吧？”老板娘笑着打趣。
“早就毕业啦。”金光瑶笑得开怀，“算起来，我今年都28了。”
“啊，可真看不出来......”
正说着话，突然风大了起来，带着股寒凉，直直的朝他们吹过来。
几乎是瞬间，雨点也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如同混乱却有序的交响乐。
金光瑶面色一变。他没有带伞。
这可怎么回去......
突然一把伞递到他面前。
他抬头，看到旅社的老板娘。
“快拿着，色达这地方，天变得快，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什么样。”
他接过伞道声谢，跟在老板娘身后慢慢走着，不由得思绪翻涌。
几年前，他和蓝曦臣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
五、
那年金光瑶刚上大学。
他独自一人离开家，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大学在一座温暖潮湿的南方小城，气候多雨。金光瑶便在那时养成了随身带伞的习惯。
而那个多雨的初秋，风雨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经历了一场面试，金光瑶走出教学楼。淅淅沥沥的雨就这样落下来。他一怔，从包里掏出伞，而一转头，便看到旁边有些踌躇的青年。
从他的视角看去，青年很高大，头发梳得整齐，五官英气却不给人侵略之感，而是温雅柔和，看来舒服的很。
但是，此刻的青年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懊恼，而接着便将手挡在头上，似乎马上要冲进风雨里。
金光瑶心里“噗嗤”一声笑开了。
他趁青年还没跑，走过去抓住了对方的衣角。
“同学是没带伞吗？要不要一起走？”
那天晚上，金光瑶送蓝曦臣到了宿舍门口，而蓝曦臣留了他的联系方式，说是日后方便答谢。
金光瑶不置可否，两个人便这样认识了。
后来两个人熟了起来。
也不知是怎的，他们相处融洽得很，就算二人都不说话，一起自习也能坐上半天，虽然不是一个专业，却也并不觉得尴尬。
学习累了，二人便在校园逛逛，买杯饮料喝的畅快，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聊着自己憧憬的未来和梦想。
金光瑶知道了蓝曦臣是金融专业，还爱好古典文学，出身高家庭条件好，一路走到大学都是顺风顺水，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波折和磨难。
“我的梦想...？其实也没什么梦想，就是希望生活，世界能更好些。我希望人人都能意识到生命的美好。我以后的钱财，都会捐出去，毕竟是身外之物，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去帮助需要它们的人......”
金光瑶在心里暗暗发笑，却也赞叹，又不禁轻轻为自己叹了口气。
只有蓝曦臣这般天之骄子，才会有这样纯善美好的梦想吧。而他...他是自私之人，亦是内心狭隘之人。
“我和你不一样，我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其实我有父亲，只不过他不肯认我罢了。我妈总想让我学财经类，以后去找我父亲，去他公司找个活做，但我不喜欢。”
金光瑶说的云淡风轻。
“我还蛮喜欢现在的专业，计算机，想要什么就能自己创造什么。”
蓝曦臣但笑不语。
他转头看着金光瑶。青年的侧脸白皙俊秀，软软的额发散开来，唇角总是上扬的弧度，即便在讲着这样的事，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阳光透过翠绿的叶，洒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无端的，蓝曦臣生出几分绮念。他希望眼前这个人能一直幸福，一直笑得开怀，而这幸福，他希望自己能带给他。
什么时候喜欢上金光瑶的呢？
蓝曦臣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他笑起来微眯的双眼，也许是他学习时认真的身影，也许是他笑起来浅浅的梨涡......
又也许，是他那天抬高手臂，努力将伞举到自己头顶时善意的微笑。
那一刻蓝曦臣便觉得，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冷漠和疏离。
他经常请金光瑶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散步，一起自习。而金光瑶这般精明，自然知道蓝曦臣心里怎么想的。
他只是装着不知道。
他记得两个人看的第一部电影——《君の名字》。
当泷对三叶说“只要记住你的名字，不管你在世界的哪个地方，我一定会，再次去见你的。”时候，蓝曦臣将手覆在了金光瑶手上。
他凑近金光瑶，轻轻耳语：“我也会一直记住你的名字，阿瑶。”
金光瑶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感觉。
手背传来的温热，耳畔湿热的呼吸，都浓墨重彩的印在他心上，泛起痒痒的触感，颤栗的酥麻一瞬间席卷全身。
那大概是心悸的感觉。他忘不了，也不敢忘。
只是，该如何去回应呢？
六、
金光瑶不敢想象，蓝曦臣会对他告白。
他沉默许久，久到蓝曦臣以为自己被拒绝了，金光瑶才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选择我呢？我并不是适合你的人啊。”
“阿瑶很好，我很喜欢。这样还不够吗？”蓝曦臣凝视着金光瑶的脸颊，伸手将他垂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
他的目光无线温柔，带着期许，带着渴望。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可是你明知道我...”金光瑶的话讲到一半，他颓然叹了口气。
“蓝曦臣，我们不合适，你太优秀了，我没办法做到与你相称的站在你身边。”
“那阿瑶不喜欢我吗？”蓝曦臣只是静静看着他。
“自然是喜欢的，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股大力带到温暖的怀抱里。蓝曦臣拥紧了他，头埋在他颈侧，声音听来都和往日有几分不同：“阿瑶既然不讨厌我，不如试一试，和我在一起？”
他的声音轻若呢喃，带着微微的颤抖，“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阿瑶，我喜欢你，爱你，会照顾好你，不让你受委屈，把最好的都给你......”
回应他的，是金光瑶一个绵长而热烈的吻。
后来的许多个夜里，回想起这一幕，金光瑶都会轻笑着亲吻蓝曦臣的唇角，待身下人乱了气息，才堪堪然开口：“二哥当时就这么笃定我会同意？”
“阿瑶。”蓝曦臣无奈的将人拉到怀里，亲昵的抚弄那人柔软的发和光裸的背，“我当时想着，若是你不同意，我就继续对你好，一直到你同意为止。”
金光瑶伏在蓝曦臣胸膛，听着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再次轻笑出声：“好在，你赌对了。亲爱的蓝先生，我爱你。”
七、
喜欢是什么？
爱是什么？
金光瑶不知道这两个问题何解。他问蓝曦臣，蓝曦臣只是轻轻予他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
“我对阿瑶，既是喜欢，也是爱。”
金光瑶哭笑不得。
他轻轻在心底叹口气，而后抛开所有，尽力去享受蓝曦臣带给他的爱。
也许吧，喜欢是肆意的，因为那个人会予你快乐，而爱，却是痛苦的，因为要承担那个人所可能带来的伤害。
那我对蓝曦臣，是什么样子呢？金光瑶这样问自己，却一无所得。
不管是喜欢他，还是爱他，蓝曦臣这个名字，早就已经刻入骨髓，浓烈的忘不掉。
和蓝曦臣在一起的第一天，金光瑶就想，我们可能没办法走到最后。
原因无他，二人差距实在太大。
他不希望蓝曦臣对他好，是因为怜悯和同情。
他想平等的，以能和他匹敌的身份，站在蓝曦臣身边。
他开始收起了曾经喜欢的东西，加倍努力的学习，修了经济的双学位，不停的找实习写论文，一遍遍的去找自己的父亲，获得认可而在公司谋得一席之地......
而蓝曦臣看着这般努力几乎称得上废寝忘食的金光瑶，很是心疼。
“阿瑶，你不必这般辛苦...你想得到的，我可以给你......”
“这不一样。”金光瑶笑着拒绝，“我想靠自己，站到和二哥相配的位子上。”
他做到了。
他成了父亲公司的高层，而后在父亲去世后，正式接手了公司。
但代价，就是他失去了从前的欢乐。他变得越来越忙碌，几乎很久都没有空闲和休假。
大学时他喜欢美食，喜欢摄影，而如今，相机摆在偌大的置物架上，早已蒙尘。
别人都说，二人是模范情侣。但只有金光瑶自己知道其中的苦涩。
他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蓝曦臣对金光瑶很好，他会包容他的一切，偶尔阴阳怪调的语气，心情不好时爆发的脾气，敏感而多疑的性子，患得患失又缺乏安全感......他会把自己有的一切都和金光瑶分享，不遗余力的帮助他，照顾他。
然而他不知道，他做的越多，金光瑶便越发觉得自己卑微。
他从小习惯了看人脸色，而几乎不曾被这般温柔相待。一点点的好，便足以让他感念。
——蓝曦臣，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何德何能？
——你对我这么好，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我又该怎么回报，你这份温暖？
——我无以为报。
——甚至因为我，让你没办法像预设好的那样，走上更好的道路。
——我不敢靠近你。越美好，越害怕得到。
——其实更怕，得到了又失去啊。
——我很怕。
我生于黑夜，这个世界予我无限恶意。
我渴望光明，而你是我的光明。
但这份光明过于灼热，我靠近，但习惯了黑暗的我，却难免被灼伤。
而那份光明，也因沾染了黑暗，不再纯白无瑕。
我可能就是没办法接受别人的好。九年了...真的很累。
苦苦挣扎，不如相忘于江湖。
八、
蓝曦臣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重新见到金光瑶。
色达的天空还是蓝的耀眼，明亮而动人心魄。而在这般庄严神圣的天幕下，蓝曦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金光瑶。
他入乡随俗的换了身藏式服装，和身旁的人熟练的攀谈，而后笑的开怀。
蓝曦臣一怔。他确实很久没见到阿瑶这样笑过了。他的笑总是淡淡的，难到眼底，更不达心底。因而两人一起，尽管金光瑶面上笑意翩然，蓝曦臣总觉得他不甚开心。
而如今，两人竟在此重逢，蓝曦臣不知是该感叹命运的安排，还是该感叹二人的心有灵犀。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相爱的人总会重逢。
就如此刻，蓝曦臣走向金光瑶，步伐坚定。
“我找到你了，阿瑶。”
听到熟悉的声音，金光瑶怔然转身，看到了那个永远都忘不了的身影。
那个无数难眠的夜里哄他入睡的身影。
“二哥...？你怎么会......”
“金，你们认识吗？”旁边的人看看金光瑶，又看看蓝曦臣，笑的爽朗。
“当然认识。”金光瑶也笑，笑着笑着便略微垂下了头，“那我先走一步，带我朋友转转。对不住了。”
“没事没事！以后再玩！”和他同行的人爽快的摆摆手，也不多说什么，将这里留给金蓝二人。
金光瑶抿抿唇：“二哥怎么找到我的？”
“就想着休假出来走走，没想到恰好就碰到了。”蓝曦臣无奈的笑笑，“我记得刚在一起那时候，阿瑶好像说过，想来这里看一看...”他的话戛然而止。
金光瑶不言语，看着蓝曦臣。
想来二人都意识到了。
看啊，很多年前一句不经意的话，竟然被记了这么久。
金光瑶心里感触，不由自主泛起一阵酸涩。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这一切是他亲手推开的。
况且...若他还选择继续原来的生活，那蓝曦臣纵然记得他说过什么，也只能是他曾说过。
唉...金光瑶幽幽叹了口气，垂下眼睫：“二哥既然来了，来我这坐坐？”
九、
蓝曦臣跟着金光瑶来了他住的地方。
那是一座藏式小楼，内部几乎全木的装修，红红蓝蓝的绢布印刻着别致的花纹，古朴灵动，从门口垂下来，舒展成挂帘的样子。
撩开帘子，就到了另一个隔间。
金光瑶走进厨房，端了盘青稞做的饭团，一碟奶酪，又拿下炉子上焙着的酥油茶，不过几分钟功夫，便收拾出一桌藏式佳肴。
“二哥尝尝？”
而一直到此刻，蓝曦臣都感觉自己还活在飘飘然的震惊里。这一切都仿若一场梦。
梦里，他找到了阿瑶。
“...二哥？”金光瑶见他发愣，又叫了他一声，“二哥难道在纠结怎么动手？我好像忘了告诉你，青稞饭团直接用手拿着吃就可以。”
蓝曦臣这才回过神来。
他伸手拿起一个饭团，缓缓送入口中。
心情无法言说，确实是思绪万千。
就这般，金光瑶看着他，慢慢的吃完了这顿饭。
而在蓝曦臣每次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便会被金光瑶打断。
“阿瑶！”蓝曦臣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不管金光瑶拒绝的言辞，将自己心中所想吐露而出。
“我们真的...再毫无可能了吗？”
金光瑶唇畔的笑意僵了僵。
“二哥，你知道我的，我从来不走回头路。”
语罢，他转身朝里间走去，淡淡开口：“二哥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先走吧？门关上就行，不用锁。我累了想休息，就不送了。”
话还没说完，金光瑶蓦的睁大眼睛。
他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蓝曦臣紧紧的抱着他，却几乎浑身都在发抖。
“二哥......”金光瑶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出什么表情。
而下意识的动作，却是伸手，轻轻抱住了对方的手臂。
像从前无数次那般。
“阿瑶，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一下子接受没有你的生活......”
蓝曦臣的语气有些哽咽，带着浓浓的疲惫。
金光瑶在他身上，嗅到了淡淡的烟草味。而这味道，在一起九年，他第一次在蓝曦臣身上闻到。
“你...”金光瑶想说的话一时都不知怎么开口。
但突然，他猛的推了蓝曦臣一下。
眼前的人一怔，似是突然从混沌到清明。
“阿瑶...？”
却见金光瑶并非冰冷的拒绝神色，而是一脸严肃凝重。
“二哥...你感觉到了吗？刚刚好像，地震了。”
十、
还不待蓝曦臣回话，整个世界又剧烈的抖动起来。
这次不像刚刚，只是一瞬间的颤抖，而是连绵不绝的，剧烈的晃动。
蓝曦臣紧紧的把金光瑶护在怀里，电光火石之间便冲到房间门口。他一把拉开门，护着金光瑶冲进走廊。
“往那边走。”金光瑶指着路，随略有惊慌，但并不焦躁。
“嗯。”蓝曦臣应着，向出口前进。
但下一刻，所处的地面突然断裂般的震颤起来，金光瑶一个不稳，从蓝曦臣怀里跌落到地上，而恰在天花板崩塌的瞬间，蓝曦臣扑上去护住了他。
“阿瑶——”
这是金光瑶在蓝曦臣醒来前，听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二哥！二哥？”
金光瑶第一次发觉，原来人类的力量这么渺小。
他和蓝曦臣被困在废墟中已经一日整。川西的地震蔓延范围很广，色达离震中不远，全面受灾，房屋倒塌无数，山崩地裂，死伤甚重。
救援还在进行，但他们所处的位置有些偏远，金光瑶也不知救援何时会到。
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已失效，更何况此刻二人境况完全称得上糟糕。
不足一立方米的狭窄空间，横亘着房屋塌陷的钢筋，就插在金光瑶身体旁边，而蓝曦臣几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气息若有似无。
从二人被埋在这里开始，蓝曦臣没有睁开过眼睛。
金光瑶只能通过他微弱的呼吸判断他还活着。
十一、
整整一日，没有任何食物和水。
金光瑶觉得自己如一只离开水的鱼，只能靠空气中稀薄的水分苟延残喘。蓝曦臣亦是如此。此刻他和金光瑶离得很近，金光瑶才得以好好的打量他。
细细看来，他几乎要不敢认了。眼前的人，瘦削而憔悴，面上毫无血色，眼底乌青一片，嘴唇微启，干裂苍白。
这真的是我曾经熟悉的那个蓝曦臣吗？
答案是肯定的。
这依然是那个，待他如生命的蓝曦臣。
无数的片段在金光瑶脑海闪过。近三十年的点点滴滴，大半都是在他生命中占据十年的蓝曦臣。
有他们第一次相遇，有树荫下的畅谈，有第一次牵手时的紧张，第一次亲吻的懵懂，第一次相拥而眠的温暖，还有...蓝曦臣看着他时，眼底温柔缱绻的笑意......
满满的回忆，全都是他。
如细密的藤蔓缠绕满心间，金光瑶缓缓的笑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抬头轻轻贴上他干裂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日，也可能半日，甚至可能仅仅几个小时。金光瑶的呼吸也渐渐变的困难起来。他凑近蓝曦臣的耳侧，轻轻的，有如呢喃般开口。
“蓝曦臣...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啊。”
“曾经我以为，我和你在一起，有快乐，但痛苦更多。我以为你一直在迁就我，在为我放弃自己本该拥有的生活。而我亦放下了很多。”
“我以为我们在相互折磨。”
“后来我发现，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但你还和从前的你一样。纯真，至善。”
“我还爱你，但不再喜欢你了。你可以带给我痛苦，却无法再给我快乐。”
“但现在，我想，就算再痛苦又何妨......只要是你，只要你活着，就没什么再难的事情了。”
“其实...我何尝想放开你的手呢。如果我足够好足够优秀，我多想一辈子不松开呢。”
“但是，你值得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而我不会是最好的那个。”
金光瑶叹了口气。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停顿了好一会，才闷闷的开口。
“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出去......”
“那我可不可以，重新牵起你的手...”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
垂下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住，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一般。金光瑶颤抖着抬起头，恰对上蓝曦臣微微张开的眼眸。
那双眼睛，深深地映出他的模样。
“阿瑶......不必等..就现在......我..爱你...
好好活下去.........”
十二、
在往后的余生，金光瑶无数次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蓝曦臣最后对他说话的那一刻。那是告白，是誓言，也是期许。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已经皱缩的皮肤。转眼间，四十多年过去了......
“爷爷，你在想什么？”
清脆的童声将金光瑶从回忆中拉回来。他看着眼前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和懵懂的神色，轻笑着放下手中早已泛黄的合照，摇了摇头。
“我在想...我的一个朋友。”
后记：
等待救援的那几天，金光瑶始终不敢相信，那个一直为他遮风挡雨的人，真的不在了。
他无数次想要结果自己的生命，却每次都在将要动手的最后一刻拾起理智。
蓝曦臣用命换来的生的机会，他怎么能就这样抛弃呢。
应该好好活下去，连同他的那一份。
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
不久之后，金光瑶出资重建受灾地区，他收养了一个地震中失去父母的孩子，取名怀君，姓蓝。
而后每年，他都会只身一人来到色达，追寻记忆，缅怀故人。
一直到数十年后，他再也没有力气离开病床。
而某一天，早已娶妻生子的怀君带着自己的妻儿，一同送别了这位几乎一辈子都在做慈善的老人。
葬礼很简单，没有邀请函，也没有繁琐的仪式，但却有许多人自发来到他的门口，静立着哀悼。
灵堂很小，几乎只奉了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人恰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眉眼弯弯，唇角含笑，温柔而良善。
一如当年他撑一把伞，看向不远处为下雨而懊恼的青年。
“同学是没带伞吗？要不要一起走？”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