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沧。

单机人/杂食人

【曦瑶】【四时之章-清秋】【不羡仙】

四时之章系列第八篇,农历八月。

转世轮回paro,HE。

 

给苏酥 @云横秦岭🍂 的生贺,

1.2w一发完,有私设,有ooc,但绝对甜。

(嗯...其实也很适合前几天的中秋)

 

本期主题: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楔子、

 

秋雨落了一夜,淋淋沥沥不知停歇,茅檐下泻了秋水,滴在门口的瓷缸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五六岁的孩子缩在某户人家的墙外,手里捧着个已经凉了的脏兮兮的包子。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手下却利索,几下便拧去那包子上的脏污,将这仅有的食物塞进口里。

 

就在他吃的狼吞虎咽的时候,一双纯白色的软靴踏过雨水,停在他的身前。

孩子抬头,看着那个周身仿佛散发着光的白衣青年,他眸似寒星,面含微笑,墨色长发垂落,衣摆无风自动,似下凡的谪仙一般,看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此刻他蹲下身,不管地上的雨水会污了自己的衣裳,含着笑平视着孩童的眼睛:

 

“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

 

“大哥哥?”五岁的孩子一脸懵懂,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眼前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人,“你说要带我走?”

 

白衣青年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别担心,我既然选择了带你走,那自然会照顾好你。”

孩子似懂非懂,半晌咬着嘴唇纠结到:“那哥哥知道我是谁吗?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也没人理我,就靠着捡点东西过活......你...你认识我吗?”

 

听闻此话,青年呼吸一滞,眼底微微泛了酸。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受了如此多的辛苦。伸出手,他拥住了这个小小的孩子,一声轻叹还是压抑在嗓子里。

 

“我认识你,以后的日子,我来保护你,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他温声安抚着孩子,渡了些灵力进他身体。温和的灵力沿筋脉流淌,照亮了孩子体内的魂魄和游离的灵气。

那魂魄极浅极淡,微微透明,泛着白光,似莹润的玉,又像氤氲的蒸汽,明显比一般人的魂魄稀薄,但在那魂灵的中央,又有一股浓郁的白芒。那抹白芒牵引着四散的魂魄,聚集在一起,盈盈绕在孩童体内。

 

青年从孩子体内抽出心神,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魂魄尽管仍不完整,却也算得上稳定。

...至少不会出现那种几乎凝聚不起来的状况。

 

想到那时的情形,他心神一震,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大哥哥,你怎么了?”怀里的孩子轻轻拍着青年的后背,奶声奶气的问道。

这声音将他从回忆中唤醒,他看着自己触手可得的人,稳了稳心神,微微笑了一下。

“我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是你的朋友吗?”孩子睁大了眼睛,满是好奇。

“...算是吧。”白衣青年有些犹豫,“在我心里,他是超越朋友的存在。”

“那他现在在哪呢?”孩子继续询问。

青年失笑。他摸了摸孩子软软的头发,放轻了语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二、

 

和每一个挣扎成长,逆袭奋进的故事一样,青年的故事里,主角是一个瘦小的孩子,他叫孟瑶。

孟瑶出生在云萍城一条烟柳巷,一个叫孟诗的烟花女子在恩客的甜言蜜语里动了心,轻许了蜜糖一般柔软的未来,却在现实的残酷中被命运踩在脚下——那个名为金光善的男人,据说是仙门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在与她春风一度后,轻而易举的将她抛弃。

他的走仿佛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平常的像是太阳从东边升起来。金光善只留下了一枚珍珠扣子,大家族随处可见的那种,说是所谓的“定情信物”,然而孟诗信了,在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她信了金光善随口而来的承诺。

 

孟瑶就这样出生了,在孟诗的坚持下。哪怕她面对的,是整个思诗轩冷眼旁观的嘲讽,是其余风尘女子和往来恩客的嗤笑,还是所谓正道之人不屑一顾的轻蔑。连带着孟瑶,在长大的过程中也受尽了诸多白眼。

孟诗仍然坚信金光善会记得她,记得他们有的这个孩子。她不让孟瑶做粗活,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孟瑶,就算再穷,也会买一些剑谱心法给他,送他去学堂读书,期待着他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能让仙门都看到——这样金光善就会认他回家。

 

可是孟诗还没看到这一天,就在反复的折磨和病痛中撒手人寰,留下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孩子的孟瑶。

孟瑶离开了思诗轩,为了谋生,他做了个账房先生,但在他心里,一直渴望有朝一日,能够找到父亲,实现母亲的夙愿。可是,哪会那么容易呢?在温氏穷奢极欲的高压下,仙门不稳,民心扰动,而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被烧,云梦江氏莲花坞被灭,腥风血雨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孟瑶遇到了蓝曦臣——蓝氏携书出逃、保存实力的大公子。

孟瑶救下了蓝曦臣。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总之他将处境艰难的公子藏在了自己的住处。二人相逢恨晚,相谈甚欢,那段黑暗的年月里,寂静的深夜,在灯火还未燃尽的时刻,孟瑶和蓝曦臣,身份差距如此悬殊的二人,竟成了俗世中相互慰藉的朋友。

 

不久之后蓝曦臣回了家,他还肩负着家族使命,而孟瑶仍是平凡的淹没在人群中的一员。他去找自己的父亲,金家家主金光善。

结局自然是在意料之中。一个没名没姓的私生子,金光善想不认就不认。在孟瑶生日这天,他被人从金鳞台上踢了下来。但实际上,没人知道他的生日,也没人在意,他从那么高的台阶上一级级跌下来,疼不疼。

 

 

三、

 

“他一定很疼吧?”男孩捧着脸,听青年沉稳的声音将故事娓娓道来。他好奇的追问,“后来呢?孟瑶有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呀?”

青年摇摇头:“大概算是实现了?你继续听下去就知道了。”

 

 

后来战争彻底爆发了。仙门百家联合,一同抗温,孟瑶加入了清河聂氏的阵营,靠自己的努力,一路成为聂家宗主聂明玦的副使。但他仍想着回到金家,取得一席之地。

回到金家这一步,蓝曦臣和聂明玦帮了他。蓝曦臣回家后便接任了宗主之位,而姑苏和清河同一阵营,他前来商议对策,便看到了孟瑶。

久别重逢,更多的是内心隐秘的快感。

 

但回了家,甚至不能说是家,孟瑶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被踩得更低——金光善怎么会让一个外来的“私生子”真的进入金家呢?尽管是他自己犯下的错误,但他这般矜傲而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承认?

孟瑶成了最普通的一个兵士,在战争中几番死里逃生,他并不好过。上级的统领抢战功,谋私利,却将他们作为饵料和挡箭牌,一次次在逃生时弃之不顾。孟瑶做的一切,拼死拼活得来的一点战功,都成了统领的囊中之物。他忍无可忍,谋划了几天如何才能顺利将其解决,却在计划实施时被聂明玦撞破。

 

为何偏偏是聂明玦,是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聂明玦?他无法说服这位刚正不阿的家主理解他,只得伤了人设计逃走。

这一切大概是祸端的起源。

 

孟瑶去了温家卧底,并在最后战争几乎要失败的时候一举刺杀温若寒成功,扭转战局,大获全胜。雨落下来,冲淡了地面上鲜血沾染的猩红。这一战,孟瑶成了众人心中的英雄。

也是因为这一战,他认祖归宗回了家,更名金光瑶。

 

 

“他最后肯定实现愿望了对不对!”男孩的眼睛亮亮的,“我听过不少故事,最开始平凡普通的主角后来都变得很厉害!孟瑶肯定也是这样!我猜肯定是金光善发现了他的才能,之后重用他......”

“唉......”青年摇了摇头,“若真是你说的这样,倒是好了。”

 

 

金光瑶确实一路爬到了最顶上。

在从金鳞台跌下来两次,赔了无数据笑脸,杀了无数挡路之人,扫清一切障碍之后,他成了金家家主,百家仙督。曾经那些不算光彩的过往似乎都随着权力被掩埋,金光瑶一级级走上金鳞台的长阶,衣袍上的牡丹愈发耀眼夺目。他笑着,转身看向高台下的芸芸众生,举杯挥手,笑意孤寒。

 

 

“好厉害...!”男孩忍不住感叹,“我就说他最后肯定能成功,他这么努力,怎么还会有人欺负他!”

青年但笑不语。他衣袖轻拂,掸去一丝并不存在的灰尘,牵着孩子的手道:“客栈到了,剩下的故事,以后再说给你听,我们先歇息吧。”

 

 

四、

 

尽管秋意尚未浓,但仲秋时节,空气中已经透着寒凉。雨落一夜,淅淅沥沥,而伴着这雨声,青年与孩子一同进入梦乡。

 

孩子睡得很不安稳。他从前流离惯了,时常半夜被风吹醒过来,被恶犬的叫声吓醒,亦或者被走夜路的人吵醒——总之几乎没有一夜好眠的时候,导致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身子骨也差,动辄染风寒发热。

 

而今日,孩子半梦半醒中翻了个身,却很快被青年搂进了怀里。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极有规律,仿佛在唱着悦耳的童谣,慢慢的,孩子也自然的靠近了青年怀里,柔嫩的脸颊不自觉在他胸膛蹭了蹭。

 

青年一怔,微微笑了,低头在孩子额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孩子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己整个人窝在青年怀里。青年的身体很暖,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好。

看着成保护姿势抱着他的青年,他闭着眼睛,眉目如画,面上一派温和,连唇角的弧度都是自然而柔软的,仿佛他拥住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珍宝。孩子忍不住伸手,想去碰一下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但他一动,青年便堪堪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棕色的眼瞳正对上孩子的眼。

 

“醒了吗?”青年的嗓音温和又低沉,“睡得怎么样?”

孩子坐起来:“谢谢哥哥,昨天晚上我很开心!”

青年也坐起身,揉了揉孩子的头:“收拾一下,一会去吃饭。”

“嗯!”孩子重重的点点头,从床上跳下来去洗漱,而青年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愈发复杂。

良久,他收回视线,缓缓低下了头。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

 

那是一双握剑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腹上却布满了多年的茧。

如今,他想用这双手,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哥哥,我们要去哪呀?”

二人已上了马车。青年虚虚的卷起车帘,目光看向远方。孩子扯了扯青年的袖子,晶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去蜀山。”青年转头看着他笑,“那里很好看,我想你也许会喜欢。”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去拜访一位故人。”

“故人?他是什么样的人?”孩子靠在青年怀里,伸手勾起他垂下来的几缕长发。

“我请他帮我修复一本残卷。”青年握住了他的手,“约定的日子就在近期了。”

 

秋日的云大朵大朵飘在天上,白的晃人眼,古道不算平坦,马车颠簸行过,留下一地扬起的飞尘,二人坐在窗边,看着道路两侧高高的树缓缓向身后掠过,而更多新的树又前仆后继的涌来。

 

“哥哥,再给我讲故事好不好?昨天的还没讲完呢。”孩子还是耐不住寂寞,从之前习惯了的孤苦到现在被人捧在手心,他不知不觉便开始了汲取温暖。

“好,那我继续讲。金光瑶当上了仙督......”

 

 

五、

 

金光瑶当上仙督的路并非一帆风顺。

他熬过了他嫡出的,天之骄子一般的兄长金子轩的死,熬过了他结拜兄弟,刚正不阿的聂宗主聂明玦的死,挺过了多事之秋——修鬼道的夷陵老祖魏无羡的死,却还是没料到,他的父亲金光善,会再认一个私生子莫玄羽回金家。

 

而他呢?为金光善做了好些事情,脏了手,整个人也再洗不干净,在他口中却只落得四个字——“哎,不提了。”

 

后来金光瑶用了些手段,赶走了莫玄羽,弄死了金光善,再没有人挡他的路了。他当上家主,登位仙督,费了许多心力磨下了瞭望台的修建...他是真的想做一些事情,为普通人,为身份低微的人。

 

其实他也是很累的吧,每日殚精竭虑,却几乎没有可以分担的人。有些话对谁都不能说,有些事也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于是他戴上了一层面具——金光瑶用笑来隐藏自己心里的情感。对着利益相关的人,他笑的温和有礼,对着威胁他出境的人,他笑的冷漠残忍,而对着他的二哥,他世界中的异端,他的笑,才掺上几分真心。

 

蓝曦臣确实是金光瑶眼里不同寻常的存在。

从他们初识,到射日之征传递信息,再到后来结拜,相互扶持,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十余年。

 

在金光瑶心里,蓝曦臣是一道柔白的光,驱散心魔。在温家卧底那段时间,他靠蓝曦臣保持着自己心里的清醒,而后来回了金家,他能更近的接触蓝曦臣,但他却怕了。想靠近,又害怕靠近。

 

而对蓝曦臣来说,金光瑶仿佛笼罩着浓浓的雾气。表面看来是温文尔雅的笑,但吹散那雾气,谁也不知道他笑容背后的心是如何。

蓝曦臣有幸窥得一丝真心,便信了他的善念与温存。

但他不知道,那真和善,大部分都是对着他的。

他以为金光瑶对绝大多数人都是善意。

 

 

后来变故是怎么生出的呢?

一环扣一环,发现了金光瑶曾经做下恶事的人步步为营,一点点布了个密不透风的局——

莫玄羽的献舍,魏无羡的重生,疑窦丛生的大梵山,迷雾重重的义城,还有一只阴邪异常的鬼。魏无羡和蓝忘机找齐了手臂的全身,而那具尸身的头,则直指敛芳尊金光瑶。

 

那具尸身是聂明玦。金光瑶的大哥,和他曾有过节,后因修炼功法而爆体身亡,而无数的证据都显示,这死并非寻常,而是秘法催动的东瀛邪曲《乱魄抄》,一次次扰人心神。那是金光瑶在蓝家藏书阁找到的曲子。

 

那些过往尘封的事一件件被揭露,杀父杀兄杀妻杀子,当时无人怀疑,现在变了口风,众人却开始人云亦云,一同指责罪魁祸首金光瑶,甚至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被人抱着无限大的恶意,揣测他背后“恶毒”的心机和手段。

 

以至于他卧底温家传递情报,成了墙头草随风倒;他击杀温若寒扭转战局,成了“杀师”,目无尊卑;他基础差不得已学习各家功法,成了偷技之徒;他修瞭望台清查邪祟,成了监视百家一门独大......

重重罪名压到了金光瑶身上,他想出逃东瀛,却被人拦了下来,他没想到,最后害死自己的,是残存的一丝善念。

 

因着从前的恩情,他留了思思一命,却未料她在众人面前讲出了他杀人的手段,因着不同的心意,他对蓝曦臣极尽所有的好,却不妨被他转身一剑碎了心魄。

 

最终金光瑶被聂明玦的凶尸捏碎了喉咙,一同封印在棺椁中,七十二根桃木钉,永世不得超生。

 

而仙门众人,觉得恶人已除,纷纷松了口气,开始忙着重建自己家业了。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将来,再没多少人记得金光瑶曾经的功名,提起来都道是臭名昭著阴狠无情。

 

还不如不被记得。

 

 

六、

 

“为什么会这样......”孩子红了眼眶,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都这么对他......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青年叹了一声。

“没办法,流言是可以逼死人的。那些人只不过是想找个人,让他承担一切的恶意,如此才显得他们高尚。”

“还有,为什么蓝曦臣会对金光瑶出剑...他们不是一向最要好的吗,金光瑶一定很痛很难过吧......而且他被封印了魂魄,再也没有来了生......”大颗的眼泪从盈满的眼眶落下来,男孩瘪了嘴,声音带上了哭腔。

 

青年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只是一个故事,不必当真。”

“可我还是希望他能有好的结局......”

 

好的结局吗......青年抬眼,看向窗外一晃即逝的景,不由得心口生疼。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什么又算是好的结局?

 

沉默良久,他才终于开口: 

“其实故事还没有结束。”

 

 

几日的时间,青年带着孩子一直奔波在路上。他们走过狭窄的羊肠小道,走过繁华的闹市长街,走过平坦的阳关大道,也走过幽深的林间小路。青年喜欢牵着孩子的手,时时刻刻拉他在身旁,孩子看到他佩了把银色的剑,精致又锋利,在端详时会映出他的面容。他看到那剑上刻了两个古朴的字,很有些年岁的样子。

孩子没有上过学堂,他认不全这两个字,只依稀看出第二个字是“月”。他牵着青年的手,抬头看向他的侧脸,犹如雕琢,俊美无双。

 

“嗯?”察觉到孩子的目光,青年停下脚步,俯身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觉得哥哥的剑好漂亮。”孩子笑着问,“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呀?”

青年微不可察的一怔,还不待他回答,周身的风突然开始变了方向。二人警觉的停下脚步,从不远处传出的一声嘶吼响彻云霄,惊起一众飞鸟。

 

青年反应极快,迅速将孩子抱在怀中,抽出佩剑。风起云动,山林震响,妖兽从雾气中缓缓走出。

 

 

等孩子习惯了被抱着上下飞跃时,他睁开了眼睛。蓝色的剑光在眼前起舞,一次次直击妖兽的死穴,几乎令人眼花缭乱。青年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带着一丝狠绝,剑剑直奔要害。妖兽嘶鸣怒吼,却终不敌对手,重伤后落败而逃。青年将孩子放在干净的地面,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汗,一甩手腕,妖兽的血便从剑上滴落下来,淋淋沥沥沾湿了地。

他出了一口气,收剑回鞘。孩子惊魂未定的看着青年,他衣衫飘逸,发丝分毫不乱,全无经历一场战斗的狼狈之感。

 

“大哥哥好厉害!”孩子拍着手,“你的剑也好厉害!”

青年微笑着蹲下身来,平视着孩子的眼睛:“刚刚害怕吗?”

“有点...不过我知道,哥哥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看着孩子灿烂的笑脸,一派稚嫩天真的模样,大大的眼睛笑的完成月牙,青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这一次,我希望可以陪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越久越好。”

孩子似懂非懂的眨眨眼睛,忽的“噗嗤”笑了出声。他伸出小拇指:“这可是你说的,我们拉钩,约好了,可不许变!”

青年也笑,修长的手指勾上他的。

“好,不变。”

 

 

七、

 

月亮升了起来,山林间笼上一层清辉。这里很静,静的能听清林间依稀的虫鸣鸟叫,能听清风吹树叶的飒飒声,能听清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也能听清两个人依偎着愈发响亮的心跳声。

 

孩子仰头,刚好能看到在树梢上方露出大半个脸的月亮。

“哥哥你看,月亮又圆了,今天是十五吗?”

青年有一瞬间的恍惚。

十五吗...原来今天已经是中秋了吗?

 

“八月十五,今日是中秋,因为月圆,也是团聚的日子。很多人一年难得相见,便会选在这一天和自己的亲人团聚,一同庆祝佳节。”青年沉思,“每月的十五,称为望月,而之后的十六,则为既望。而每月初一,新月不见不见月,称之朔月。这也是我佩剑的名字。”

 

我的那轮明月,早就成了心上压抑的阴霾,看不见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朔月......”孩子喃喃念着这个名字,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那个念头仿佛被一层薄薄的纸封住了,如何也跳不出脑海中的牢笼,他想不起来。

青年看他这样,也不多说,只是将烤好的食物递给他。

“喏,先吃东西吧,吃完了,今晚去旁边的山洞,等天亮了再继续赶路。”

 

等月亮升到中天,二人都歇下的时候,如福至心灵,孩子感到一股暖流在自己的心里流淌。那似乎是一股奇特的力量,引导着他的灵魂和神识沿身体各筋脉行走,他舒畅的很,几乎要颤抖起来,但看到了身侧的人,他的眉头蓦的蹙紧——睡在他身测的青年,蜷缩着身子止不住的痉挛颤抖,他浑身冷汗,单手捂着心口,面色苍白,嘴唇发紫,额上细密的汗水汇成大滴大滴的汗珠,聚在一起不断的淌下来。

他似乎正承受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极致的痛苦。

 

“哥哥......!”孩子被他痛苦的神色吓住了,他赶忙爬到青年身边,抓起他另一只手,却紧接着便被紧紧的攥住。

低沉的压抑的呻吟从青年喉中溢出,他咬着牙也无法阻挡痛苦的低吼。青年攥紧孩子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隐隐的疼让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青年的颤抖和挣扎。

 

“哥哥,你怎么了?”孩子的问话得不到答案,青年虚弱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是紧紧的按着心口,手指几乎抠进皮肉,仿佛要将一生的力气都倾付,用这种疼来抵了身体中另一种更难忍的疼痛。

 

他含糊不清的呢喃着,破碎的呼喊不成调,孩子只能听闻他叫一个人的名字。

 

阿瑶。

 

那语气饱蘸了痛苦和悔恨,还有一丝惆怅与希冀。孩子懵懵然看着他,似懂非懂,却还是伸出手臂轻轻抱住了青年。

“哥哥别难过啦,我会陪着你的。”

 

月亮渐渐落了下去,天色由墨蓝变成了昏暗的黑,清明的月光渐渐淡了去,消逝在看不到尽头的夜空。到了后半夜,青年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他虚虚的松开了紧攥的手,满身的汗水让他整个人湿淋淋的,格外狼狈。

他看到了躺在自己身侧,握着自己手的男孩。

 

“哥哥你醒了?现在好点了吗?”孩子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没事了。”青年安慰般的拍拍孩子的后背,“现在没事了。”

“你到底....”

“只是使用术法的后遗症,身体留下了点问题,每月十五都会发作,并无大碍,你无需担心。”青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孩子却仍是担心:“怎样的术法会有这么可怕的结果,哥哥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我负了一个人,这算是偿还吧。”青年摇摇头,语气淡淡,“我希望他能好好的...哪怕我自己再疼,也比不上他当年的疼。”

话音未落,他一脸错愕的看着扑到自己怀里的孩子,愣愣的感受着那小小的身体的温度。

孩子将头埋在青年怀里:“可是看到你疼,我也会疼,我希望哥哥好起来。”

 

闻此言,青年一怔。良久,他悄悄的笑了。

“其实,也不全是偿还。更何况,这不是也挺好的么。”

 

 

八、

 

入了蜀进了山,又行了两日,七拐八弯的路走了不知多久,那座隐藏在雾气中茅庐便近在眼前了。

“我们到了。”青年拉着孩子的手,轻轻叩了三下门。

不多时,一个长衣博带的年轻人打开了门,看到门口的青年,他一笑:“公子来了?师父已经等你许久,请随我来吧。”

 

二人跟着年轻人进了茅庐,才发现内部竟别有洞天——外面看不出来,里面竟是似是仙府一般的构造,广阔而雅致,云雾缭绕,缥缈的缠绕在他们周身。

一路无话,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一扇古色古香的门前。

“师父就在里面了,蓝公子请。”

青年的手触在门上,却突然想起什么,低头对跟在身边的孩子说:“你在门口等我便可,我很快出来。”

 

 

青年走进房间,随手关上了门。房间内背对他的人转过身来,微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了,泽芜君。”

 

 

“你又寻到他了?这一次如何?”一身道袍的男子斟了两碗茶,将其中一个茶盏递给白衣青年,“还是像以前一样?”

蓝曦臣接过茶盏,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更稳定了些,但我怕还不够。一次又一次失去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想不到天下还会有泽芜君害怕的事情。”道人轻笑,“无妨,抱山散人前辈的残卷我已经修复好了,养魂的法子是禁术,大致和你之前的一样,还是以魂养魂。你已经分了一魂到他魂魄中,我想他的魂魄也会越来越完整。不过——”他顿了一下,满怀担忧的看着青年,“我看你神色郁郁,是元气受损的表现,你真的能忍得了如此频繁穿心碎魂之苦吗?”

 

蓝曦臣叹了口气。

“继之,你不必担心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不差这几日了。况且...我所感受到的,不过是他曾经所经受的半分...果然啊,他最疼的时刻,是我那一剑......”

他垂了眸,神色黯淡。

“我怕是终其一生,都无法真正的弥补了。”

 

被叫做“继之”的道人也叹了口气。他端详着坐在对面的青年,若是他不说,而自己也不用天眼去看,谁能知道,那是早已成仙,活了千年的仙人。

只是......他还有几年呢?分自己的魂温养连一半都没有的残魂,守着对方一次次转世,又一次次看着魂魄残缺的孩子早夭,尽管那魂魄愈发稳定,也逐渐生长,但是...使用补魂禁术的人,分了自己的魂魄,不仅要经历无数次碎魂之苦,寿元也日渐缩短——相对的,被他温养的魂魄,每一世寿命都会延长。

 

如果有一世,孩子活过了十岁,那便意味着,魂魄已经完整,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好好的活下去了。

 

但他还能看到那一天吗?

继之摇摇头。执念太过,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看了你的寿元,至多还有百年。如若这一世他还未活过十岁,那么你依然会像之前一样,减去三年寿元,而下一世的他,魂魄又会完整一些。约莫就在这几世了。”他语气凝重,“残卷已经修复好,你再看一下,一蹴而就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过于凶险,原身缺什么便要补什么,而你若想救金光瑶,便需要——人的心头血。”

 

蓝曦臣不说话。他早料到不会是什么简单的法子,也知道自己逆天改命必然需要付出良多,但如果是为了他,为了阿瑶,他是否甘愿呢?

答案是肯定的,不需要说出口,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便会去做。

 

他已经食言了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真是个情种。”继之抚掌而笑,“泽芜君,值得吗?为了这么一个传说中恶贯满盈的人?”

蓝曦臣抿了唇:“你也知道,那只是传说。阿瑶他确实做了许多恶事,但还补至这样的惩罚,更何况......”

“更何况那是你的私心。你想让他活下来。”道人端了茶,一饮而尽,“无妨,我本不该过问这些,你想做什么,做就是了。不过...给你提个醒,你可别小瞧了这孩子。他毕竟还是金光瑶。”

 

蓝曦臣颔首:“多谢提醒,曦臣谨记。”

 

 

九、

 

蓝曦臣推开屋门,门口的孩子背靠墙壁,抱膝坐着,他半低着头,看不起表情。听到推门声,孩子抬起头来,看着走到自己身前的青年。

“哥哥你来了?”

 

蓝曦臣弯下腰,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又牵起他的手:“走吧,我的事情处理好了,现在,跟我回家,好吗?”

 

孩子没说话,默默跟着他,原路出了茅庐,重又踏上山路。他们像来时一样,风餐露宿,日行夜息。

夜晚来的很快,不多时,天色便暗了下去,一直到早起也看不清遥远的路。山里寒凉,四处乱窜的风也带着思思冷意。蓝曦臣在山洞里烧了篝火,带着孩子坐了下来。

“先休息一下,一会我们去找点食物。”他话音未落,便被孩子拉住了袖子。

 

“怎么了?”蓝曦臣疑惑,低头,却对上一双黑色的如水一般的眼眸。那眸子黑洞洞的,仿佛能看透一切。

孩子难得的沉默了。他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青年,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今天,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

蓝曦臣一震,心口仿佛有股灼烫在翻涌。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孩子笑了起来,那个微笑和他的年龄极端不符:“我知道了,你是蓝曦臣,而我的身体里,是金光瑶的魂魄。之前你给我讲的故事,是你的亲身经历吧?一切都是真实的,你亲手伤了他,之后却后悔了,想要救他,让他的魂魄能够转世轮回,却没想到找到时已是残魂。于是你便寻来一份补魂的残卷,而使用这禁术的代价,就是极致的痛苦。”

蓝曦臣看着小小的孩子,他稚嫩的脸庞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无比温柔,却又带着天然的伶俐与机敏,让人心里发颤。

 

他最终败下阵来,移开目光,叹了口气。

“所以我说,那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金光瑶身死之后,蓝曦臣闭关。他把自己的心困在情感编织的牢笼中,不得解脱,亦无处可逃。一日日,一年年,除了无休止的修炼,再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从极端复杂矛盾的情绪中脱开身。

他疯魔一般的修炼,只求心里的解脱。

 

而如此这般,几年后出关,他竟是升了仙格。然而蓝曦臣不愿前往仙界。他情愿在这世间活上千年。原因无他,只是仍有执念未尽。

他的执念不仅仅是蓝家,是胞弟,还是多年前被自己亲手了结的“恶人”——金光瑶。

几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有些事,越想越难以放下。在他清醒的时候,那个笑盈盈的身影,始终在蓝曦臣的脑海挥之不去。几乎成了他的心结。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曾经的小辈也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人。蓝曦臣退了位,一人一萧一剑,成了世间云游侠。他跨越千山,行过四海,一日偶然在街头看到个瘦小的被人欺负的孩子,他身上熟悉的魂灵波动,让蓝曦臣一下子惊了心。

那确实是属于金光瑶的魂灵。

 

但是仔细检查了一遍,蓝曦臣的眉狠狠地蹙在一起——那魂魄几乎只有一半,极端不稳定,遇到他探测的心神,更是疯狂的涌动震颤,似乎下一秒便会分散,再也聚不起来。

他几乎是瞬间慌了神。

 

金光瑶的魂魄是在观音庙封印之前便强行破碎,而游离体外的几分魂魄投胎转世,却因魂魄不全,皆幼年而亡。蓝曦臣遇到的,是第三世,那时金光瑶只有四岁。而纵然蓝曦臣守着他护着他,他也未活到六岁。

魂灵缺损越多,寿命便越短暂,而唯有补全了魂,才能像常人一般活到暮年。可是...这种程度的魂魄,该如何修补?

 

蓝曦臣寻了数十年,才因缘巧合在抱山散人门下第七个弟子手中,得到一本魂灵修补的残卷。那残卷上记载了一种极端的法子——以魂养魂。

以正常人的一分魂魄,温养缺损的魂魄,而施术者,需承担裂魂之苦,以及魂缺之人一生中最痛苦的感受。

逆天改命,本就反其道而行之。

 

但蓝曦臣没有丝毫犹豫。曾经金光瑶因他而死,而今他想还他一个往生。

尽管疼痛,尽管寿命一点点缩短,但看着怀里的孩童一世世长大,蓝曦臣的快意取代了悲伤。

他相信有一天,阿瑶会回来的,会拥有正常人一样的生命和转世。

 

如今他寻找了千年,漫长的时间里,金光瑶的魂魄一点点生长,寿命一点点延长,上一世,蓝曦臣陪着他过了九岁的生辰。

 

但也只有九岁,仍未突破劫难一般的十。五百年的寿元,无数次刻骨铭心的疼痛,最终只换来金光瑶九分的魂魄。

如此不对等的交易,蓝曦臣却不后悔。

 

“就算把我的命给他又何妨?我活了千年,早就不在意世间万物,了无牵挂,只除了他。”面对能修补残卷的道人继之,蓝曦臣如此回答,“我什么都不怕,只怕再食了言,再失去他。有些事,一次就够了。”

道人沉默着,终是叹了口气。

“行吧,如你所愿,我尽力。”

 

 

现在这般,便是尽力的结果。

 

 

十、

 

孩子怔怔的看着平淡的讲述这个故事的青年,不自觉的湿了眼眶,压抑不住的情感奔涌到心头,似乎来自灵魂最深处。他猛地扑到蓝曦臣怀里,落下来的泪沾湿了他一尘不染的衣襟。

“蓝曦臣!你怎么这么傻!你何必呢?你问过我没有?我根本不想你这样对你自己!”

 

那些改过往的回忆,那些复杂的心情,一点点回到他的脑海,揪扯着他的心,将原本平静的心湖搅得一片涟漪。

 

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也不再是一缕失去了记忆的转世残魂,拜蓝曦臣所赐,现在他魂魄大致完整,也完全记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

他们相对而坐,共论古今风月;他们并肩而行,执手共渡难关;他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你为我抚琴作画,我为你披衣调羹,十数载朝朝暮暮,每时每刻都深深的镌刻在记忆中。

 

可是......金光瑶不希望蓝曦臣为了他,让自己受尽折磨,也不希望蓝曦臣这么做,仅仅是出于对自己的愧疚和偿还。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

他似是怒极,然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怀抱紧紧拥住。

“可是,我愿意。”蓝曦臣的声音已经哽咽,他抱着自己怀里软软小小的孩子,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阿瑶。因为你对我来说,是不同的。”

 

“不管怎么,我不会要你的心头血。曾经的我都不舍的,现在的我怎会忍心?”金光瑶的声音毫无气势,软的令人心动。

而蓝曦臣再也不愿放开手:“我也不忍心看你难受。所以阿瑶,答应我好吗?再也不要留我一人了。”

金光瑶将脸埋在蓝曦臣的胸膛,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快速而有力,仿佛响在自己的胸膛。他的脸慢慢的烧了起来,温暖的让人心悸。

就在蓝曦臣以为不会有人回答的时候,一双手缓缓的环上了他的后背,紧紧的抱住了他。

 

怀里传来的,是孩子闷闷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十一、

 

又逢中秋,夜来晚风起,在如水的秋夜荡漾出细微的波纹。这秋风吹散了层云,空中那轮明月愈发明亮。

彩云散,明月归。

 

月光洒下来,清辉照在院子中依偎的两个人身上。他们看起来不算年轻,头发隐隐掺了白,隐在满头青丝中,不扎眼,却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阿瑶,天凉了,莫要受了寒。”蓝曦臣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解下来,披到金光瑶身上,顺势轻抚过他披散的发。

自那次金光瑶的转世恢复了记忆,二人表明了心迹,已过去了四十年。如金光瑶所说,自己的魂魄已经稳定,不需要蓝曦臣一味的付出,果然,他顺利的活过了十岁,身体也越来越好,而随着他年岁渐长,容貌和蓝曦臣记忆里的金光瑶,也越来越像。

到他十六岁的时候,那伶俐机敏又微笑和善的脸,已然是当年云萍城初见的模样。

 

“这样的风,倒也不至于着凉。”金光瑶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很受用的裹紧了蓝曦臣为他披上的外衣,“不过既然是二哥的衣裳,那我倒是喜欢得紧。”

蓝曦臣轻笑。虽然他也只剩堪堪几十年寿元,但正好陪着他的阿瑶,一起做一对凡间眷侣,一起从青丝到白头。

“只喜欢衣裳,不喜欢我吗?”

 

听得这话,金光瑶唇角的笑愈发明艳。他这二哥,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这些浑话了。

“哪能呢?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不过...既然蓝曦臣喜欢听这样的答复,那金光瑶不介意说一辈子。

 

夜风缓缓地,缓缓地拂过紧紧相拥的两个人,拂过他们的衣摆和发丝,也拂过他们温柔隽永的眉眼。风中的凉意在他们轻轻的拥吻中消弭,只剩下夏日留下的余温,足够温暖一整个秋天。

而这秋日的夜晚,和每一个夜晚一样,都在他们的记忆中画上了完美的句点。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然而,和心里的人在一起,又何必羡慕天宫仙乐?那欢愉年年如一日,又何必在意今夕何年?

只要他们拥有彼此,便再不惧前路艰难与凶险。

因为他们的背后,永远有温暖的家。哪怕这悠悠俗世,有你相伴,便也是我心中最美的风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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